都城虽是卧虎藏龙之地,但敢在王爷和宰相头上动土,乃至派死士刺杀的人却没几个,假手剑门的逃亡之徒便不难了解。只是先前关于高妘的各种事情皆是东宫脱手,那么刺杀的事会是谁?
出了吟香屋,定王当即派常荀去那歌坊抓人,回身见阿殷面色不对,问道:“如何?”
常荀办事倒是挺快,往那教坊走了几趟,固然没动那位剑门的老板娘,却将这两月中来往人等摸得清楚,得知端五宴后,东宫属臣封伦曾前去此中寻乐。而在此之前,封伦从未去过那歌坊。
定王侧头听她胡扯,唇边垂垂浮起笑意——“定王府这么多人,他们为何就捉你?”
但是这是目下独一的线索,定王虽存有疑虑,还是安排常荀深查封伦。
常荀立定,取过一碗净水,拿瓷勺喂了些许,却不肯多给,拿水来换答案。
半个月以后,常荀总算拿到了封伦亲笔写下的招认手札,说他是受太子教唆,打通剑门刺杀定王。手札当中,将太子如何叮咛、他与剑门如何联络都写得清清楚楚,除了流言和刺杀之事外,那日凤凰台上冒充阿殷将高妘推下斜坡的,也是他买了剑门中人,乔装诬告。
即便太子能够受人勾引,以孟皇后的性子,也毫不会准他出此下策。
阿殷转头瞧一眼紧闭的屋门,有些不测,“她也会有牵挂的人?”
假山之侧树木整齐,班驳光影落在她脸上,双眸如星斗明朗。
将可疑的人挨个猜测一番,定王便带着常荀去了趟吟香屋,阿殷因为猎奇,便自请跟从。
“东宫?”定王沉吟。
隆冬时节,吟香屋外草木碧绿阴翳,倒是可贵的清冷沉着。
不过这也更合道理。
邱四娘的眼睛眯开条缝,却似害怕敞亮光芒,立时又阖眼。直到常荀走至跟前,她才抬起眼皮,双瞳茫然,却沙哑的叫了声“水”。
“瞎揣摩甚么!”定王发笑,拉过阿殷的手,才发觉袖下指尖发凉,不由微怔,“真如许想?”
书房内冰轮扇出缓缓冷风,常荀来回踱步,明显也颇不安,“据我所查,剑门行事虽诡秘,却也晓得收敛。刺杀平常百姓小官的买卖或许敢接,但要在都城外刺杀殿下……那但是百死莫赎的重罪。即便这些刺客是死士,接买卖的人也该晓得掂分量——毕竟他们接买卖也是为了混饭吃,犯不着自寻死路。这回他们如此放肆,恐怕是有位高权重之人做后盾,殿下无妨想想……东宫?”
与此同时,那位易容假扮阿殷的年青女子也被定王派出的右卫和永初帝调拨的人手捉回了都城,带入王府。
那日若非阿殷及时赶到,他怕已死于剑下。届时永初帝大怒彻查,何尝不会牵涉出幕后教唆之人。
“我是王府右司马,晓得的仅次于长史和常司马。并且我又是个意志亏弱的女子,很轻易逼供。换了是我,也抓如许的人。”阿殷还没重视到这个,憧憬得停不下来,又侧头道:“若真是如许,殿下可要尽早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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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排闼出来时,邱四娘正缩在一张短榻上,嘴唇干裂面庞惨白,神智已然昏倒,却在闻声动静时身子微动。
“畴前跟着殿下剿匪,也算见地过杀伐场面了。方才头一回瞧见这类景象,有些感慨罢了。”阿殷的声音略微降落,昂首瞧着定王,“这位邱四娘被关在这里,可真是生不如死。卑职看她那模样,固然皮外伤无碍,但是转动不得,连近在天涯的水都拿不到,几近跟废人无异。她没想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