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心眉眼熟笑,娇俏着神情行动哈腰包了那几样零嘴儿,“今儿我瞧你甚好,有女儿家的模样。”话在嘴里过完,便扭过腰肢往南去了。她对陶家小老板陶小祝的情意,可见普通。
苏太公看苏一语气咄咄,也不与她辩论下去。再说这事儿没出,胡想着在这儿辩白也是傻气,没的伤了和蔼。也许这事儿只是苏一自个儿多想了,人家周家并不会想这一宗。本来他们住的三间偏屋就是他苏家的,能再开那口要正堂?便是想了,开口了,应当也是济急的用的,大不会占了不给。
苏一暗生笑,她何时有过女儿家的模样?不过是这事儿称了她的情意,心上欢乐,嘴上也不鄙吝便夸她两句。瞧她甚好?甚么甚好?有女儿家的模样就是甚好?
陶小祝往苏一工桌边儿坐下,搭手在桌沿儿上,“这沈家三蜜斯你师哥我倒是见过,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秀色可餐,端的瞧得上那穷秀才周安良?依沈家那样的家世,最次之也该配个知县才过得去呢。莫不是这周安良读书读锈了脑筋,自作多情而不自知?”
傍晚铺子关了门,暮色四合,日头坠在西侧,沉了一半儿。苏一抱着酒回家,走的是昔日里的熟路,看着凑夜市的铺子挂起艳红的西瓜红灯,明黄的穗子甩鄙人头,密密地圆成一面儿。铺子里陶小祝没吃完的零嘴儿给了她,她又买了二两兔脯,一起拎回家去。有酒有菜,也算一餐好菜。
酒老板笑,拿木塞儿塞了陶壶眼儿,“那就是我的不是,多给了你一两,算是赔罪,你瞧着可好?”
“天然是好。”苏一也笑,摸进腰间捏出铜板来,一一数过了送到酒老板手里,接过酒壶,“吃了酒,这酒壶转头我还给您送来,不留您的。”
苏一吃了半口酒,搭一块肉脯,搁下筷子来持续斟酒,“倒也不是全与我们无关,爷爷您想,他周安良要结婚了,在那里成?周大娘可说了这一宗没有,莫非就在那三间偏屋里?”
苏一停动手里的铜锤子,呆目半晌,“周放心说的,大抵就是有这回事吧。”这事儿一向疑迷惑惑悬着,谁晓得此中真假。这世道民风稍紧,外放的事儿做不得。便是人家小后代郎有情妾成心,也没有出来漫衍张扬的事理。
“是不是如此,等明儿他提了亲,沈家给了信儿,也就晓得了。”苏一提起铜锤子,“这世道甚么事没有,挡不住就有那眼拙的,要与周安良比翼双飞日日欢呢。长得秀色有甚么用,怕是山珍吃多了,没那脑筋想背面的事,偏要碰一碰世俗这一道杠,来个情比金坚呢。”
“图他甚么?我是没走过这趟道儿,不知此中滋味儿。都说这人间最叫人迷眼犯胡涂的就是情/爱二字,就这两个字最是说不准。周家是穷,周安良也是个窝囊的,但你别忘了,他有一副好皮郛,另有个出息似锦的生员身份。沈家蜜斯一时迷了眼,也能当他是个宝贝。当然,这便就是眼拙,结婚后大不会有好日子过。”苏一揣摩手里银块的形状,一边干脆,罢了又说:“我也不该和你说这个,你是瞧人家癞蛤/蟆叼着了天鹅肉,内心妒忌呢。”
陶小祝撇撇嘴,“你倒看得透,我偏不感觉这事儿能成。八成是周安良那小子自称的有情,人家沈三蜜斯,能图他甚么?”
“这可不见得。”苏一把斟好的酒杯往苏太公面前放,“旁的我不管,怕他惦记咱家的正堂。若要正堂做新房,我是不依的。别说正堂,背面草堂也不准他周安良碰一分一毫。我先给您撂个话儿,周大娘出面这事儿也不能依。您记着了,拿我的名头推了便是。咱家正堂是您住着,也只能您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