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公一口气儿把余下的粥饭尽数吃下,抹了把嘴,双手撑在两边膝盖上,酝酿语气,“你周大娘找我了,就是你早前与我说的那事,她找我商讨,问能不能救个急。沈家三蜜斯是娇养大的,婚礼的场面上不能委曲了她。新婚之夜住偏房,总不算个回事儿。只借几日,过了那几日,她自还我们。”
那位爷也没架子,掖了袖子在身前,挺直了腰,“今儿上晌才刚合下,定了来年仲春十五,恰是开春的时候。是以这单活你们得赶在仲春初十前做出来,我们拿了归去要一一装箱子。差一件少一件都不成,需得样样齐备。我们信得过你陶家铺的技术,半分也乱来不得,到时自有人过眼。”
苏一疼得龇牙咧嘴,自不睬会他的骂骂咧咧。早也被骂风俗了,多一句少一句都无妨。她今儿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事要产生。
苏太公年青那会儿跑过江湖,是个称心恩仇的人。这会儿老了老了,却软腻了起来。许是失了妻儿,心下沧桑,总会多念着些交谊上的事。周安良提及来算他半个孙儿,都是瞧着长大的,总要心生照拂之意。再说这活生生的人,指不定哪一日说去就去了,又有多少好计算的呢。苏一确是还小,不明白其间表情。
“我就是需着人帮手,也不需他周安良!”苏一搁下碗,清算了去洗,“我就一句,这事儿没得筹议。周大娘如果因着这个与我们生分,那我也不觉可惜。三间偏屋与他们住了那么些年,原就不该提出还要正堂的话。这是甚么心机?鸠占鹊巢,三五日也不可!”
她又说:“罢了,明儿我跟你哥哥说,就把他那间拾掇出来,拼集着用罢了。想那三蜜斯瞧上的是你哥哥的人才,应不管帐较这些才是。我们是想保全她面子,可也耐不住别人没这颗善心,到时解释给她,她应明白的。”
这管家站起家来,抬手亮出食指,在陶小祝鼻子上虚点了几下,“晓得很多,并无功德儿。”说罢背手去了,袖子在身后打着挺儿。
“说便是。”苏一刨着粥饭,拿眼看苏太公,倒没那细心瞧出他有甚么不平常。
周大娘也说她不过,反正她不松口,也只能怏怏回偏屋里去了。
璎珞做得不甚上心,傍晚间要停业的时候,苏一便早早与陶小祝辞过,清算了东西回家。身上另有些疼,步子却不比常日里慢。踩在石板路上的闷响,一声急过一声。
她叮嘱了苏太公那些话,稍安下一颗心,还是同常日里一样,来往在家和铺子间。
陶小祝这厢听出了味儿,叠起票据,挑眉问那爷:“你家三蜜斯真瞧上了阿谁酸秀才?日子也定下了?”
苏太公挠了挠头,也是拿苏一没体例。这丫头打小嘴巴就利,壮他十个苏太公也不见能说过她,只好不商讨这事儿,撂下话来:“你和你周大娘说去,我不管了。”
“不成。”苏一决然回绝,“大娘您隔三差五做些吃的给我们是恩,我们三间偏屋给你们住了十来年,就不算恩么?我一向当大娘您是明白人,这会儿如何也如许?您疼儿子是端庄,也不该委曲我爷爷。照我的心机,委曲一日也不能。”
周大娘拉了苏一的手,好声好气恳求,“白日儿里太公就跟我说了,说你不依这事儿。大娘这辈子没求过你一一甚么,你这回就看在大娘隔三差五给你和太公做些吃食的份儿上,把正堂借给安良住几日,可好?大娘给你立个字据,最多不过一月,必然还叫安良搬出来,把处所还给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