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她,眼神却已垂垂沉敛,俄然悄悄拍掌。
缓缓抬起衣袖,捂住唇,一点鲜红殷然染上衣袖,他目光沉冷无声抹去,而她不知何时已背过身去,背影挺直而纤秀,他谛视那背影,俄然感觉,有一句话现在不问,或许就永久没有机遇了。
“哎,我还是输了。”她探头向殿外看了看,语气轻松,“真可惜。”
远处俄然照应般响起排山倒海般吼怒,像是波浪在飓风卷掠下蓦地竖起厚重如巨墙,横亘于金殿之前,顷刻压下步步逼近的殛毙之声。
“你……可有爱过我?”短短几字,问得艰巨。
宁弈定定看着她,仿佛想在她秋水濛濛的眼眸里找到一些虚幻柔嫩的东西,但是凤知微的眸光,恒定稳定。
“没干系。”她笑,“能和您共死,就是我的幸运。”
他捧出保重情意,企图和她分享奥妙的高兴,她却已不动声色为将来的存亡对峙留下伏笔。
他看定她,她笑容婉约,一如初见。
还是那句话——她向来都是他的仇敌。
深殿内一阵堵塞的空寂,长窗外一朵开得正艳的秋海棠,俄然无声无息萎落。
“有没有感觉胸闷?”天生带着水汽的迷蒙眼眸望定他,雾气后看不清她眼底实在神情,“有没有感觉丹田刺痛?有没有感觉逆血上涌,正在倒冲着你的气海?”
他缓缓掉开眼,五指一紧,掌间玉杯轰然碎裂。
“没有。”
事到现在,密意密意抵不过你死我活,而他十二年贵重情意,再不能用来灌溉这朵带毒的罂粟。
劈面凤知浅笑吟吟看着他,“陛下,你现在还感觉,我刚才是在扯谎吗?”
那一年密殿初建,从图纸设想到宫殿完工,他都未曾让她插手,只是在完工后,带她出来看了一眼。
总觉得这半生艰巨运营,是为了今后的风雨彩虹,如此便支撑他极有耐烦的等过那些年,却本来,他的觉得只是觉得。
她顿了顿。半晌回顾,巧笑嫣然,吐字清楚。
不过……
便是在那样飘散梨花暗香的脉脉夜晚里,便是在那样双目相视的浅笑眼神中,她纤纤十指拂过酒壶下的暗格,布下多年后的暗害之毒?
“谁说胜负已定,谁说我甘于拱手国土?”她手一指殿外,笑道,“我不切身前来,如何能令你心乱喝酒?你一死,天盛军必定大乱,将来这大好国土到底是天盛的,还是我大成的,我看也难说得很。”她笑得畅快,一拂袖,“便纵我身故此地,有你宁氏天子陪葬,也已充足!”
彼时情义正浓。
他微浅笑着,不消看他也晓得,那些纵横门路,那些宫阙角落,都会在那掌声落下后,涌出无数玄色暗潮,那是他暗伏下的精英军队,会用闪烁寒光的百炼兵刃,迎上那些企图踩踏皇权将血污军靴踏上玉阶的叛军。
只是那么清脆而淡定的一声,大殿内余音犹自袅袅。
恍忽间,似是那年南海船埠,她抱着婴儿神情温软掀帘而入,引他遐想十年以后,她答:“十年后的事情,谁晓得会如何?或许陌路相对,或许点头之交,或许还是是现在如许,我在阶下拜你,你远在阶上,或许……或许相逢成仇。”
“至于你……”他安静的抿一口酒,没有持续说下去,清凌凌的眼神冰刀普通划过,那笑意是刀尖上的寒芒,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