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龙尽管呆呆看着何晏之,只感觉这般风骚斑斓的人物,平生也是第一次见到,即便柳氏族中那些正失势的后辈中也找不出几个像何晏之如许姣美萧洒的青年来,感激之余,心中不免亦多了份倾慕之情。
“恩师?”何晏之一愣,脸上微微有些发热,细想一下,杨琼殚精竭虑传授本身文武之艺,固然别有目标,但是尊称一声师父,倒是毫不为过,只是,他与杨琼那样的干系,这声“师父”他如何喊得出口?只是内心想想,就感觉面红耳赤、心跳如鼓了。
却听何晏之指着拜帖上的一行,道:“这首诗的最后四句最好能改一改。”他微微沉吟,“将本来的‘已’字改成‘初’字,‘尚’字改成‘犹’字,再将中间两句去掉,只留‘小嬛初见柳枝新,明春犹能候佳音’两句,你感觉如何?”见柳梦龙怔怔地看着本身,何晏之忙笑道,“我随口胡说的,柳兄也就随便听听。”
但是,自嘉佑年间实施新法以来,朝廷不再发放空饷,即便有了举子的身份也只是一个浮名,要么持续寒窗苦读,以求三年一次的京都会试能够高中,要么,去衙门中做个小吏。只是做了小吏再想插手会试,几近已不成能,除非朝中有举足轻重的人保举。但是,话又说返来,真要有高官保举的人天然出世显赫,又怎会去府衙屈尊做个小吏?
何晏之却嘻嘻笑道:“大恩不言谢,我本就是做个顺水情面,你如许谢来谢去的反而不美。这人间之事,本就不必过分固执,性命都是无常物,更何况繁华繁华。”
柳梦龙面露惊奇之色:“实在看不出,何兄竟是梨园后辈。”
何晏之哈哈大笑,苗条的手指轻叩桌面,竟开腔唱道:“怎奈是功名二字困墨客,小生是一介寒儒家道贫,功名未登龙虎榜,怕误了蜜斯你毕生。”他吐字美好,唱腔圆润,甚为动听,引得四周的客人纷繁朝这边看过来。
柳梦龙见何晏之红着脸不说话,只道贰内心害臊,持续说道:“小生家中虽贫,但毕竟出自王谢,舍妹自小也读书习字,颇通文墨,说来也忸捏,舍妹作的诗比之鄙人还要略胜一筹,在族中也小有才女之名。”
本朝在科举以外,并未废除察举,乃至插手京都会试的举子或多或少都要有朝中文官的保举,固然是薄薄的一纸荐信,却苦煞了出世寒微的豪门士子,常常到了京都,还要四周投拜帖,但愿有人能巨眼识英才,只是又谈何轻易?唯有将拜帖做得极其精美详确,熏香附绘者有之,穷尽族谱者亦有之,有些人恨不得将出世的十八代祖宗全数附上,最好能找到那么一点点渊源,认个宗亲,获得点眷顾。
柳梦龙微微低下头,道:“恰是。”他的语气非常酸涩,“但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天子也有两门子穷亲,何况世家门阀。柳氏一门雄踞关中,已逾百年,族人过万,嫡派固然显赫,但旁支末系里也有赤贫之家。我祖上不过柳氏庶出后辈,虽分得一些家业,但几代不善运营,到我祖父一辈早已式微,再加上几代中也未曾有人进士落第,早失了灿烂门楣的本钱,到我父亲手上,竟连糊口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