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筝挪开首,低声道,“我没事,我风俗了,我早就风俗了,这就是这他妈的天下,我早就风俗了。”
饶是完颜康向来自认平静,也不免一愣,这是甚么环境,不像是说他掉进地洞不见以后的事,倒像是经年累月的寻觅,“傻姑”两字刚想出口,又怕她也有了新名字,只好问道,“你找我做甚么?”
九颗头,九条性命。中都人丁数以万计,贩夫走狗乞丐妓/女如果失落,恐怕连报官的人都不会有。即使留下尸身,也只是古怪的无头尸案,没有支属的胶葛,官府查案时便会对付了事,又有谁敢来检察赵王府,又有谁能想到这清幽的花圃中有这么一条髑髅隧道?
想到辈分,他天然不敢以恩公自居,笑着回礼道,“见过徐少侠。”
“刚是甚么声音?”华筝没理睬他的问话,径直问道。
傻姑一瞥见两人上来,就欢叫道,“大哥哥,华筝姐姐!”她向前一倾,脚下便站不稳,重心摇摇几乎跌下去,中间那少年仿佛也习觉得常了,双手悄悄一推,便将她稳稳送离假山。傻姑坠入半空中,也不镇静,翻了两个筋斗,安然落在高山上。
只听她又问,“这是你师父平时修炼的处所?”
火折掉落前的亮光中,他瞥见华筝的手在颤抖。他不假思考地握住,那只手冰冷彻骨,颤抖如北风枝头的枯叶。
徐逸风仿佛不想和他多做客气,仓猝殷勤地结束了两人的见面礼节,伸手将华筝从他身边拉开,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带了一丝孔殷,问道,“姐姐,你如何了?”
完颜康摇点头,“无妨,受了点惊吓吧。”华筝的头仍然压在他肩上,颤栗早已停歇,只剩细不成察的呼吸掠过他胸膛。他将她抱紧了些,跳下假山,稳稳落在覆了一层薄雪的石径上,问道,“如何样?还好吧?”
狭小的假山顶上却还停着两人,一人穿戴淡红的碎花衣服,摇着两根小辫子四周张望,恰是被黄药师收回门下的傻姑,另一人则是个漂亮少年,约摸十三四岁风景,身着青衣,腰间佩着一根莹白通透的玉笛。
“是是是,趁她不在我们从速走吧。上面洞口虽说不高,但是直上直下不好借力,要不要试一下我把你抛上去,然后……”完颜康只想着带她分开,说到最后都不晓得在说甚么,华筝听了噗地一笑,“看把你急的,这才多高啊。”又听她窸窸窣窣摩挲了几下衣服。
她生硬的神采里看不出任何颠簸,只除了紧抿的嘴唇,显现出她正尽力压抑着激烈的情感,惊奇,惊骇,或是气愤?
华筝的头还是低垂,额头抵了抵他肩窝算作点头,又闷闷地说了声,“嗯。”
能不借外力爬到这假山顶,又能在锋利的石棱上站立稳,可见这两人的技艺已经小成。
离得较近的一片,有十几颗头骨还在微微摇摆,是刚才被他踢开的骷髅撞到的,红色的火光映在亮光的大要,给那冰冷的死物注入了生命,黑洞洞的眼窝仿佛在以通俗的目光谛视着突入者。
他昂首喊道,“华筝,不要让她下来。你也别……”他的禁止被完整疏忽,只听嘻嘻一声笑,“傻姑要我下去救你的啊,让开点,砸死了不卖力哦!”,然后是洞口的波折从被扒开的声音,他仓猝把脚边的骷髅头踢开,乒乒乓乓一阵响。碰撞的脆响还在回荡,一个带着风声的身影已经落在他面前,行动轻巧工致,稳稳地落在他的正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