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畴昔请了安,贾政笑道:“园内现在诸景俱备,只少了题咏,虽说端庄该请贵妃游幸后赐题才是,然贵妃游幸之时,这很多景色,诸般花木,一无字题,也是寥落无色。是以本日只是假造几个,暂悬了,待贵妃游幸时,再请定名。你们兄弟尽管做来,好不好的,大师公议。”贾环忙应了,才要说当请众姊妹来众拟,心中动机一转,想到本身诗才平平,这怕是贾政要试宝玉的场合,话到舌尖又滑了下去。当下冷静退到宝玉身边,昂首看去,只见山上有镜面也似的白石一块,倒是劈面留题处。
贾环很不在乎,依着他的意义,请小我一总取了才好,合意的留下,分歧意的采纳再取,如许磨牙儿,实在没意义得很。是以一双眼睛只望着那杏花,策画着甚么时候置块地,也栽植上大片的杏花桃花等花树来赏玩才好。届时在花树底下置一摇椅,摆一书几,或学书,或读书,或睡觉,岂不美哉!宝玉却和他分歧,此时已是完整的鼓起来,等不得贾政的命,便说道:“旧诗有云:‘红杏梢头挂酒旗’。现在,莫若‘杏帘在望’四字。”世人都道:“好个‘在望’!又暗合‘杏花村’之意。”宝玉嘲笑:“村名若用‘杏花’二字,则俗陋不堪了。又有前人诗云:‘柴门临水稻花香’,何不就用‘稻香村’的妙?”世人听了,亦发哄声鼓掌道妙。贾环被他们闹得头都大了,完整明白不到这类文人活动的兴趣地点。要他选,他甘愿归去和丫头们赶围棋玩牌,也不要在这里枯站。想也晓得,如果这类设法被贾政侦知,又会迎来多大的一顿怒斥。他已感觉怠倦,宝玉竟似才起了兴趣,越阐扬洒起来。世人进入茆堂,只见内里纸窗木榻,繁华气象一洗而尽。贾政欢乐,却瞅宝玉道:“此处如何?”此时世人都推宝玉,教他说好。宝玉偏道:“不及‘有凤来仪’多矣。”贾政听了道:“你只知朱楼画栋,恶赖都丽为佳,那里晓得这清幽气象。终是不读书之过!”贾环摸了摸鼻子,只觉膝盖中了一枪。在这一点上,他和宝玉还真是一个审美。宝玉忙答道:“老爷经验的固是,但前人常云‘天然’二字,不知何意?”
走下山坡,方见数楹茅舍,虽是茅舍,大抵比外头布衣人家搭的瓦房还安稳些。内里倒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盘曲,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之属。上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边,竟是一派农家故乡之风。
贾环累得了不得,和宝玉号召了一声,便独自回房去了,往床上一摊。霁月过来给他脱鞋,推他道:“林女人还打发人来问你呢,你缓过气去,好歹也看看她去。”贾环听了有理,便扎挣着爬起来,往黛玉处而去。
却说贾环被人领着左绕右绕,眼看着到了一处墙垣边,心中似有所感,笑道:“老爷究竟在那里,叫我去做甚么?”那人赔笑道:“克日园内工程达成,珍爷来请去老爷瞧瞧,可巧外头相公们都在,兴头上来,商讨着题些匾额春联的,想起三爷,叫我来叫你。现在老爷已等着了,三爷还请快着些儿罢。”贾环一边大步趟去,一边问他:“二哥可在?”那人道:“老太太打发了二爷去园子里顽,出来时恰好撞上了老爷,老爷便命他跟着去了。”贾环再未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