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很不在乎,依着他的意义,请小我一总取了才好,合意的留下,分歧意的采纳再取,如许磨牙儿,实在没意义得很。是以一双眼睛只望着那杏花,策画着甚么时候置块地,也栽植上大片的杏花桃花等花树来赏玩才好。届时在花树底下置一摇椅,摆一书几,或学书,或读书,或睡觉,岂不美哉!宝玉却和他分歧,此时已是完整的鼓起来,等不得贾政的命,便说道:“旧诗有云:‘红杏梢头挂酒旗’。现在,莫若‘杏帘在望’四字。”世人都道:“好个‘在望’!又暗合‘杏花村’之意。”宝玉嘲笑:“村名若用‘杏花’二字,则俗陋不堪了。又有前人诗云:‘柴门临水稻花香’,何不就用‘稻香村’的妙?”世人听了,亦发哄声鼓掌道妙。贾环被他们闹得头都大了,完整明白不到这类文人活动的兴趣地点。要他选,他甘愿归去和丫头们赶围棋玩牌,也不要在这里枯站。想也晓得,如果这类设法被贾政侦知,又会迎来多大的一顿怒斥。他已感觉怠倦,宝玉竟似才起了兴趣,越阐扬洒起来。世人进入茆堂,只见内里纸窗木榻,繁华气象一洗而尽。贾政欢乐,却瞅宝玉道:“此处如何?”此时世人都推宝玉,教他说好。宝玉偏道:“不及‘有凤来仪’多矣。”贾政听了道:“你只知朱楼画栋,恶赖都丽为佳,那里晓得这清幽气象。终是不读书之过!”贾环摸了摸鼻子,只觉膝盖中了一枪。在这一点上,他和宝玉还真是一个审美。宝玉忙答道:“老爷经验的固是,但前人常云‘天然’二字,不知何意?”
说着世人出来,方欲走时,贾政忽又想起一事来,因问贾珍道:“这些院落房宇并几案桌椅都算有了,另有那些帐幔帘子并陈列玩器古玩之类,可也都是一处一处合式配就的?”贾珍忙回道:“那陈列的东西早已添了很多,天然临期合式陈列。帐幔帘子,昨日闻声琏兄弟说,还不全。那原是一起工程之时就画了各处的图样,量准了尺寸,就打发了人办去的。想必昨日得了一半。”这意义就是说,这事儿并不是贾珍过手的了。贾政听了,便命人去唤贾琏。世人且坐下歇脚。宝玉贾环兄弟仍不敢坐,还是站着,还是贾珍过来拉着两个坐下了。
贾政先头与诸人上了亭子,倚栏而坐,因问道:“诸公以何题此?”一人笑道:“当日欧阳私有文《酒徒亭记》一篇,此中云:‘有亭翼然’,就名‘翼然’。”贾政笑道:“‘翼然’虽佳,但此亭压水而成,还须偏于水题方称。依我拙裁,欧阳公之‘泻出于两峰之间’,竟用他这一个‘泻’字。”贾环听了低头。他虽不擅作,论起群情赏鉴,倒另有几分目光。这里通是人造之景,精美详确处不输人,气势通贯南北,既有北方之绚丽,亦不贫乏南边园林之灵秀。只是到底不能与天然山川并提。欧阳修所游之环滁之山,乃天然山川,大天然鬼斧神工,诸般名胜,气势不凡,那泉水所泻之山是多高,现在这假山又是多高?又听贾政笑命宝玉也拟来,宝玉赶紧回道:“老爷方才所议已是。但是现在究查了去,仿佛当日欧阳公题酿泉用一‘泻’字,则妥,本日此泉若亦用‘泻’字,则觉不当。况此处虽云探亲驻跸别墅,亦当入于应制之例,用此等字眼,亦觉粗陋不雅。求再拟较此含蓄含蓄者。”贾政转头笑道:“诸公听此论如何?方才世人编新,你说不如述古,现在我们述古,你又说粗陋不当。你且说你的来我听。”宝玉道:“不若‘沁芳’新雅。”贾政点头不语。世人忙逢迎,赞宝玉才情不凡。贾政道:“匾上二字轻易。再作一副七言春联来。”贾环听到此处,便知他是放心要试宝玉了。只见宝玉立于亭上四顾一望,念叨:“绕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脉香。”这是化的王荆公“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放在宝玉现在这个年纪,也算资质聪慧反应机灵了。贾环眨巴眨巴眼睛,很想为他鼓鼓掌。贾政点头浅笑,显见得也非常对劲。世人见了,先奖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