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他吃酒的阿谁同窗姓石名光禄,是缮国公家嫡支的后辈,他堂兄就是石光珠。他家算起来也是荣府的世交了。去岁上缮国公诰命亡故,这还是出了孝期办的头一次私宴。石光禄和冯子荣一贯好,冯子荣提了一句,就把贾环捎上了。
一时石光禄过来,贾环见他席上有一人非常眼熟,细一看,那人穿戴家常衣服,头上束着玉冠,端的唇红齿白的好模样,只是想不出在那里见过。正想着,那人也看过来,一双桃花眼,目泛秋波,贾环一下子想起来,这就是数月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顺义郡王之子。
菜过五味,贾环告了罪出去解手,石光禄忙命小幺儿领着他去,因笑道:“你少来我家,别走迷了。”贾环没多想,拱拱手谢过。那小幺儿公然领着他出去园子里,往僻静处解了手,又殷勤道:“您少坐,我去给您打水净手。”贾环漫应了,就往一块大青石上坐了,支着头吹冷风。坐了一会儿,没比及那小幺儿返来,反见着一锦衣玉冠的公子领着一侍从过来,见着他,转头叮咛了一句,那侍从就站住了脚,他单身过来。
探春正同黛玉宝钗等在迎春房里顽,见他来了,便与姊妹们说了一声,本身出来,拉他去本身房里坐。世人也知他们姐弟有梯己话要说,也不打搅,由着他们去了。
冯子荣一身暗红锦衣,头束金冠,发上又插着梅花头紫玉簪,模样非常之骚包,见了他,招手笑道:“环三你来,就等你了!”贾环四下一看,公然见人已来了十之*,忙道:“小弟来晚了,自罚三杯。”说着连斟三杯吃了。一窗友笑道:“你倒机警,我们才想着换大碗灌你,你就认罚了。罢,罢,本日就饶过你一回。”贾环便入了席,与同席说些不相干的闲话儿。
贾环并不睬他,看徒兴咬紧了牙,额上汗珠滚滚的下来,这才冷哼一声:“脱手动脚的,也不看看小爷是谁!”手大将徒兴一推,看了那侍从一眼,扬长而去了。
晃眼间过了年,自正月初八日,便有寺人先出来巡看方向,又有出来驻关防的,唆使贾宅人等如何行事。内里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贾赦等督率匠人扎花灯炊火,至十四日,俱已停妥。一夜高低通未曾睡。
那头贾环没事人一样归去,还是与冯子荣等吃酒行令。未几时有人过来报与石光禄,说“顺义王府的小郡王吃多了酒,身上不好,已是回府去了”。贾环便知他是臊了,感遭到石光禄扫过来一眼,回看畴昔,却见他已别过甚去。
一时撤了席,石光禄还命摆上果品来,留人吃果子。众同窗也有留的,也有走的。贾环便回家去了。因酒上了头,便在小书房的榻上歇了一回。醒来吃了一盏酽酽的茶,想起霁月所言,遂起家往探春处而去。
不觉已至暮秋,黄叶满地,瑟瑟金风。这日休沐,贾环早被人约了出去吃酒,一早便起来漱洗,叮咛霁月捡衣裳来穿。
两人在探春房里坐定了,探春叮咛丫头往厨房里要糕去:“说与他们,要一碟子豌豆黄,一碟子和合酥。”把丫头们打收回去了。贾环方笑道:“姐姐叫我是甚么事?”没了外人,探春挂下脸来,抱怨道:“不是我非要说她不好,实在是她为人也太胡涂了些,叫人一挑拨,就中了人家的计,当在前头冲锋陷阵起来。若不是养了我和你,谁放她在眼睛里呢!”贾环听她这么说,知事出有因,忙扣问内幕。探春便说了。本来是凤姐儿放利钱,扣下了底下人的月例不发,有人不忿,又不敢直接对上凤姐,不知如何说动了赵姨娘的心,叫她去和凤姐儿闹。赵姨娘倒也不算顶胡涂,也怕凤姐儿,并不敢闹得过分,只是到底形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连王夫人都轰动了。贾环听了,深思好久,看一眼探春,只道:“我晓得了,你放心罢。”并不肯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