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接来展开,见是黛玉的笔迹,誊写有一段词句: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减情义,而闺阁之美恶始其相类矣。彼含其劝,则无参商之虞矣,戕其仙姿,灰其灵窍,无才情之情矣。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而穴其隧,以是迷眩缠陷天下者也。
晚间散时,因贾母深喜那作小旦的与一个作小丑的,因命人带出去。细看时益觉不幸。凤姐儿笑道:“这孩子扮上活像一小我,你们再看不出来。”宝钗宝玉都晓得,只不说。惟史湘云接口道:“倒像林姐姐的模样儿。”世人凝神细看,都笑说公然不错。
说着吃了饭,点戏时,贾母叫宝钗点。宝钗谦让了一遍,没法,点了一折《西纪行》――因晓得贾母老年人,喜好热烈戏文。贾环坐在惜春下首,悄悄的与她说话:“我不信薛大姐姐真喜好这个。”惜春悄声回他:“我看也是。”正说着话,凤姐儿也点了一出《刘二当衣》,是出谑笑科诨之戏,也是贾母所喜。次后黛玉、宝玉、湘云、迎、探、惜、李纨等顺次都点了,轮到贾环时,他却点的一出《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接出扮演过,上了酒菜,贾母又命宝钗点。可巧,宝钗点的又是一出《水浒》戏:《鲁智深醉闹五台山》。贾环明显白白的闻声宝玉说:“只好点这些戏。”有些怕宝钗活力。宝钗却好涵养,向宝玉说道:“你白听了这几年的戏,那里晓得这出戏的好处,场面又好,辞藻更妙。”便与宝玉分辩这出戏的好辞藻。宝玉央她念诵。宝钗便念叨:“漫豪杰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草鞋破钵随缘化!”她漫声长吟,风采极佳,不但宝玉喜的拍膝画圈,称赏不已,连贾环亦受震惊。台上正唱到这一段。他听了几年的戏,一贯没甚么震惊,这会儿却似品着了几分滋味,异化在唇齿间细细的回味起来。
他一贯身子健旺,服了药睡一觉,醒来就觉好些。见霁月倒了水来奉侍他喝,还哑着嗓子问她:“甚么时候返来的?你可好了?”霁月谨慎地一点一点倾着瓷盏喂他,柔声道:“昨儿就返来了,见你睡了,就没吵你。我都好了。”又问他想不想用饭。贾环并不想吃,勉强塞了几口,还是喝了药卧着睡去了。
一时林黛玉来了,在外间问霁月:“如何样了,可好些了没有?”霁月低声道:“好些了,睡着呢。”黛玉闻声说睡觉呢,便要归去。贾环睡得不耐烦,恍恍忽惚的闻声黛玉的声音,半梦半醒的开口道:“是林姐姐么?请姐姐出去坐。”黛玉觉得他醒了,转过内间来,才瞥见他还是躺着闭目睡着,额上搭了条毛巾,乌黑的羽睫覆下来,在眼下打下一层深深的暗影。她不知为何感觉内心一悸,渐渐的走畴昔,坐在他床边,伸脱手去抚他的额头。
次后代人如何样贾环不知。他是个最闲不住的人,第二日约了几位同窗往郊野打马共游,又往八珍楼去吃酒。世人以贾环他们家有丧事为由,起哄叫他请酒。贾环也不推让,任他们肆意取乐。大抵是吃多了酒,下午骑马归去吹了风,到晚间就建议头疼来。急请大夫来看了,一会儿煎了药来服下,倒头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