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这些东西,气得神采乌青,问着赵姨娘:“你不晓得大师子里最忌讳这些东西的?这纸人是给你写生辰八字作法咒人的是不是?”
贾环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儿,他这会儿已经完整规复了平常的平静自如,淡淡的叮咛蕊书去守门。他的态度传染了蕊书,使她也重新安静下来,屈了屈身,退出去了。
马道婆见他如许作态,知本日等闲是不得善了了,公开里直叫不利,一颗心放下一半儿又提起一半儿,晃闲逛悠只是摸不着底儿,面上强笑道:“你们娘儿俩说话罢,我另有事呢,这就家去了,他日再来寻姨奶奶说话儿。”说着溜头就要往外窜,蕊书用身子堵住门,又揪住她不叫走。两人撕缠起来。
这是他赶过来要办的头一件事。这会儿办完了,顿觉内心松快了些,就连面对赵姨娘的谩骂也没那么暴躁了,抱动手看她。
赵姨娘忙赶着道:“我的儿,你可别犯胡涂啊!我再如何着,还不都是为了你?”贾环冷着脸,并不听她的话,在屋子里一阵大搜,从夹柜里搜出两个纸人并十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
赵姨娘垂着头,大抵是策画了一阵儿,还是半信半疑地说:“这么大一个家,说空就空上来了?我不信。如何也有份儿家私在的。”
但是体味到了后代那些被骗被骗白叟的后代的表情了。
赵姨娘原还扭扭捏捏的不快,一看儿子抬脚都要走了,想起一事,再顾不得,忙叫道:“环儿你留一留!”
贾环坐下,耐烦地说:“姨娘别把世上的人都当傻子。谁也不是蠢得,活了这么大,谁没听过几件儿别人家后宅的私密事儿?老爷、太太、老太太三小我,凡是有一个疑上了你,用心排查之下,又岂有找不出来的?说到底,世上并没有不通风的墙。”
不料她对凤姐儿的痛恨竟深至此,贾环又想皱眉,又想感喟。他不是不体味这类心态:世家大族里家生的丫头,从小生得聪明又仙颜,一朝得宠,给老爷生了两个孩子,在本来的看法里就是攀上了高枝儿。得了一个姨娘的名分,便觉得自此就是东风对劲,正房太太的位子不敢想,要人多给点儿尊敬老是该的。谁知仍然是小我瞧不上的东西,半仆半主的混着,难堪不堪,扳连生下的孩子也享福。头里养下的一个女儿,各项报酬不及太太嫡出的女人也就罢了,还和本身离心离德,儿子虽是下半生的指靠,何如儿子上头另有个正室养的嫡兄……一递一里,天长日久,可不就心态失衡了么?
半晌,才问:“那是要咒谁的?”赵姨娘放动手,抬开端,在暗淡的烛光下,她半边脸都覆盖在暗影里,脸上的神采出奇的扭曲而诡异,似哭似笑:“还咒个屁!东西都叫你烧了!花了多少银钱求来的东西……”
贾环用鼻子嗤笑一声儿,不答。赵姨娘便急了,才说出那马道婆手里另有她打的一张五百两银子的欠契。贾环看了她半晌,毕竟没说出甚么刺耳的话,只说了一句:“晓得了。你放心,出了如许的事儿,她不敢再来要钱的。”
好说她不听,贾环的心也冷了三分,干脆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这话我只说一回,姨娘听好了:我不管家里有多少家私,老爷养了我这么大,是叫我争气的,不是叫我争产业的。我想要甚么,本身会去拿。姨娘尽管跟着老爷,哪一日老爷驾鹤西归了,宝玉哥哥不肯意管你,我必给你一碗安稳饭吃。也不消再胡想甚么,宝玉是我的亲兄弟,别人害了他,不管是谁,我是再不依的。姨娘不信,固然看。”说完抬脚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