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贾政不过是透了个叫他备考秀才的口风儿,真正有才气离开贾府另立流派的那天还遥遥无期,但好歹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贾环欢畅得几近忘乎以是,把之前与探春的抵触全然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这又是如何说!我们并没有吵架。”贾环惊奇极了。他原还担忧探春,她一起归去,脸上有泪,眼睛发红,不知怎生交代,本来人家内心清楚得很呢!这么一想,顿时感觉是一片美意,独独喂了狗。
探春拽出帕子来胡乱抹了把脸,反倒嘲笑起来:“你当我是那自作聪明朝秦暮楚的人么?”撇脸道:“我不过是要叮嘱你一句,和睦姊妹当然好,也要精于学业才好,叫老爷晓得你竟日里做这些外务,岂有欢畅的?别看这府里鲜花招斑斓缎成堆,这泼天的繁华,你又不是宝玉,能得着一分不能呢?如果你闲时能常常想想我本日说的这些话,就算没有白搭了这般口舌工夫。”说毕以手掩口,仓促去了。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里,贾环先换了衣裳,霁月筹措着上茶上点心,晓得赵姨娘好场面,凡是有的,尽摆了出来,满满铛铛的一大桌子。
――恰是受贾家保举方能复起的贾雨村。
过不数日,府里又传出一桩大消息,到处群情纷繁,俱是讲的王夫人之亲妹薛夫人所出之子薛蟠倚财仗势,杀伤性命事。
贰内心翻滚,面上却涓滴不露,惊奇的神情分毫不差。赵姨娘信了,一边骂着不知谁编排挤来的瞎话,一边出去了。
她向来非常凶暴,不知怎的,在这个从小懂事的儿子面前却不大敢冒昧,上来拉着他的手笑道:“又迟误你做甚么,想来老爷叫你必不是白叫的。我就是等一会子也无妨。”又细细的往贾环脸上瞧了一瞧,唏嘘道,“哥儿瘦了!”
只见酸枝木盘子里好精美一座儿江南风景微雕,下刀又细,构思又巧,从刀工到布局都差异于平常所见的盆景木雕之流。正看得风趣间,贾环上前,顺手将盏净水倾入假山顶,使之汪住成一泓清泉状,又不知拨动了甚么构造,水流细细而下,注入山下屋前,不过几息工夫,就绕着都会流转起来了。贾环撇了杯子,抱手笑道:“如何?如此不恰是马氏‘天净沙’一景?”
“你艰巨,你过得苦,我不刻薄你。一样的理,你也不该求我待你密切无间。这世上没有分身的事。”见她哭了,贾环倒一时有些悔怨,只是面子高低不来,硬邦邦的顶回了一句。
赵姨娘二十□□岁高低,容长脸儿,细柳身材,穿一件半新不旧的绫裙,缠枝莲背心,吊梢眉微微一挑,活脱脱的奸妃模样儿。
他一起表情轻巧的回了房,就见生母赵姨娘正在他的屋子外等着,霁月等几个丫头作陪。
贾环目送她去得远了,也掉头往回走,行至一半,只见霁月仓促的走来,说“老爷叫哥儿畴昔”。他忙回房去换过了衣裳,才随人去了贾政的小书房。
她本是贾家的家生子儿,从小儿服侍人,并不认得几个字,是以常说出些话来惹人发笑。
贾环随黛玉坐下,一面招手叫人,一面回身笑道:“本是来给姐姐送样儿东西,不巧竟来了这一些人,倒叫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骑虎难下了。没得叫人说我偏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