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落云真的走了,懒得白搭美意,钻入林中健步如飞。走出二三十步脚底一滑,无人扶他的肩,因而歪了身子几乎跌交。
那神态……如同伸冤说理的百姓,他像一个作歹的狗官。
他正揣摩,忽见狼尸当中,有一小撮毛动了动,此地无风,不该该罢……再联络到那一串足印,他屏住呼吸走出来,半步间隔时,一头狼崽蓦地诈尸!
霍临风好冤枉,他何事还未做,便已成祸害了?仰脸看着对方,他道:“你在山上说的话,我想过了。”
莫说和好,对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此亦步亦趋,不知多久,一阵冷风劈面而来,他们走到了一块开阔的处所,像一处小绝壁,能远瞥见冷桑山下的风景。
霍临风道:“不等压迫民脂我便主动上奏,要求皇上废除此事。”
霍临风绞着一腹愁肠,全神堕入思虑当中,未作反应。容落云捡起一块石头,冲那宽广的肩膀用力一掷。
二人踏入书房,容落云研墨,霍临风提笔。先奉告此处景况,再将心中打算和盘托出,求霍钊尽快共同。
至于装死……便更像了。
容落云说:“是你的话,三千钉便是三千钉,十万两便是十万两。”
“……”容落云松开手,“我想让你看看。”
容落云张口欲答,顿生骄贵:“我儿子。”
于霍临风而言,修建长生宫是苦差,进退维谷煞是折磨。可对于赃官贪吏而言,倒是可贵的肥差,一扇门,一片瓦,皆能捞到油水。
只是这充满波折的担子压在肩上,他疼了,临时回避般不去想。此时容落云抓着他,拽着他,非要和他掰扯清楚。
“去哪儿?”他抬腿跟上。
拖,仅是一时之策,拖得太久触怒皇上,还会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可奉旨行事,必定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能行吗?”容落云有些惴惴。
他一手遥指,一手又抓住霍临风的袖子:“届时侵犯农田,民户祖祖辈辈耕作的地盘没有了,他们如何办?那一片碍事的房屋裁撤,近百户人家又住在哪儿,露宿街头?”
霍临风紧紧攥着那手,舍不得放开。
霍临风伏在榻上逗弄狼崽,口中“啾啾”有声,一下一下抚摩狼颈的毫毛。容落云洗罢走来,只穿戴寝衣,看上去轻飘飘的。
“劳民伤财,为何恰好是你担此差事?”他呢喃道,“我真恨是你……但也光荣是你。”
容落云仰起脸,心中掂掇“和好”二字, 问:“临时和好, 叨教‘临时’是多久?”三五日,七八日,还是一两个月?
容落云怨气填胸,将怀中那团扔榻上,晃闲逛悠地去打水沐足。霍临风猎奇地盯着,翻开裹着的一层布,内里滚出个灰毛碧眼的狼崽子。
如何算和好, 佯装无事产生?
一看,绫鞋根柢沾着脏污,一股子臭味儿。
独活的狼崽嗷呜一声,估摸骂他呢。
顷刻间,他又心生哀切,这只守着兄弟尸身的狼崽似曾了解,叫他忆起十七年前的情状。小弟年幼,病死在流亡途中,他也是日日抱着、守着,不肯与之分离。
霍临风噎住,咽下故作娇弱的惹怜话语,揣起信,撇撇嘴,不情不肯地朝外走了。
霍临风在前面跟着,护花使者般,容落云若踩到湿滑的叶子,他抬手扶肩,前边树梢挂着草蛇,他提早掷颗石子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