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端杯,缓缓道:“就依丞相与太傅所言,派霍临风前去西乾岭,握本地兵权,给朕好好正一正江湖民风。”
这一声高耸又铿锵,世人皆引颈凝睇,霍临风看去,竟是那儒官。“本来是沈太傅,”沈问道,当今太傅,成帝应允,“太傅通才练识,说说有何不当?”
姐弟俩围坐桌前,一碗杏酪,一碟牛乳酥,都是容落云爱好的。他兀自吃着,精美的耳软骨微动,监着楼中动静。每月这一日人杂,他亲身来盯才放心。
霍钊抱拳,谢了一谢。沈问道褪去铿锵之音,极平淡地说:“欲织蜀锦袍,偏得苎麻衣,不成汲汲,且当卧薪。”
跶跶的,不远处一队弟子巡值而来,霍临传闻声翻至后山分开。冷桑山孤寒透黑,略不留意便会磕绊,他却念念不忘地又将前情续上。
口艺人说过,姐为娼,弟为寇。
恰逢一道甜梨煨鹅上桌,他收了眼儿,情不自禁地惦起家中的蒸梨。陡地,清脆一响,成帝的箸尖儿碰了酒器,顿时静了。周遭声音噤得仿佛无人,拾掇的主子都屏着气味。
“刚点灯,”容落云欠了欠身,“这么快便寻来,你一向盯着?”
瑞兽吐烟儿,安宁,中和朝堂之暗涌,成帝顿了半晌:“丞相说来听听。”
“爹?”他唤。
霍临风心惊不胆颤,起了身速速下跪:“皇上大大汲引,微臣初来乍到,统统谨遵皇上旨意。”
成帝道:“但说无妨。”
“侯爷过谦。”陈若吟笑得客气,向成帝作揖,“皇上,边关承平,关内方可无忧,霍将军此军功不成没。臣多事,想为霍将军求一份长远的恩赏。”
霍钊揣动手:“天然,丞相能言善辩,该好好润润嗓子。”
饮醉者众,复苏者甚少,同出门,霍门父子与沈问道赶上,皎皎月下,却也是宫墙当中,便双双咽下些言语。
“侯爷大步流星,叫鄙人好追。”陈若吟抚须,凤眼含笑,漏点点精光,“本想请侯爷到府中一叙,既然宫中设席,那你我二人定要对酌几杯。”
猜不透、想不通,究竟是何人?
容落云接过,朝廷调派的官员到了,展开一看:“霍临风?”他颇感不测,堂堂定北侯之子,传闻又立军功,竟调派到西乾岭来。
霍临风蓦地忆起,却不敢言、不成言,只得嚼着梨香酒气,咽了个干清干净。
容落云的胞姐乃朝暮楼的花魁,申明边幅国色天香,那以此推来,容落云的姿容想必亦非等闲。
殿内,静极了,定北侯护国之功,朝廷之砥柱,竟要交出一子关内留质。丞相此言绝非心血来潮,背后即为圣意。
“只不过霍将军单枪匹马,纵有三头六臂也徒然。”沈问道叩首,“臣发起,霍将军若至西乾岭,仍为将军,本地军马由霍将军领受,定能将蛮贼整治一番。”
天子脚下,千万不成逞能,略不循分,管你侯或相,锵了皮折了骨,尝一尝万劫不复。
“朕吃醉了。”字句清楚近刺耳,成帝拖长地、密切地唤道,“——临风,四海当中,你中意那边,朕便许你那边,毫不虐待。”
静候好久,霍临风答:“回皇上,微臣本年二十有三。”
霍钊望向陈若吟,推测般、有所筹办般。陈若吟顾来,笑意浓烈得像一碟墨,全泼到了霍钊身上。他站起说;“启禀皇上,臣有一发起,便是冷桑山下的西乾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