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落云接过,朝廷调派的官员到了,展开一看:“霍临风?”他颇感不测,堂堂定北侯之子,传闻又立军功,竟调派到西乾岭来。
舫内云雨正酣,霍将军听得俊脸一红。“对不住了。”他默道,然后扯走一件外袍,穿好登陆,举头阔步地走入朝暮楼。
问话的女子乃朝暮楼花魁,容端雨,床边安坐的便是不凡宫二宫主,容落云。
“部属愿领惩罚。”他先声认错争个从轻发落,再贴补助丁,“部属毫不再犯。”
容落云衣不解带地合住眼,明显是个恶名在外的狂徒,却侧身伸直作小儿态。
恩客的?女人的?
霍临风皮肉一紧,叫浪荡姐儿搭了肩膀,微僵。这青楼平分门别类,面前这位,便是卖身的小妓。他面无神采道:“听闻朝暮楼的美色值得人朝生暮死,本日一见,不过如此。”
四楼花窗,容落云窝在榻上又造一梦,手臂搭着窗沿儿,叫风吹拂了广袖。
霍临风端上看死人的眼神,轻身一纵,靴尖儿点马首,他晓得归去越晚,那主帅气得越凶,他要快些。
容端雨又问:“要不要再探详情?”
长河边人头攒动,一片黑影滑入画舫,恰是穿戴夜行衣的霍临风。
忽来一声娇啼:“好俶傥的俊哥儿,怎的冷静独酌?”
嬷子考虑半晌,在坐这么多人瞧着,朝暮楼怎能失了信誉。“去,”她捋一捋胸脯,攒足势头,“请花魁端雨女人!”
猜不透、想不通,究竟是何人?
因而他夸大至极,脱手即为绝招,金光火星扬起漫天黄沙,他把持千斤之势,阎罗样,一剑索了一遭性命。除了来去的风,有声儿的,皆叫他斩尽扑灭。
他轻声道:“青楼的身子我嫌脏,四千两,寻个好模样的唱一曲,你们有吗?”
“蓼蓼者莪……哀哀父母……”唱的是《蓼莪》。
他倦了,燃尽纸条,漱口摘冠,散下三千青丝躺入床中。容端雨为他搭好丝被,又摸了摸他的脸颊:“睡罢,要热烈一宿呢,有事再唤你。”
满楼丁男惊呼,皆引颈盼望着,人未露面便已垂涎。霍临风心中稍惴,等着,顷刻耳畔惊呼,抬眸望去,长廊中倩影翩翩,远远的,只觉仙姿无穷。
“吁”霍临风三十步开外停下,估摸跑得热了,一把摘下头盔,精密汗,高马尾,一股脑全见了光。他抹把脸,鬓边血迹晕染开来,熏人的腥。
常言,闻脂粉香知女子,兰草淡馨是闺阁女儿,山茶清味属田间丫头,扑鼻灼人的便是馆中小妓,疆场上,个个杀红了眼,吼得青筋虬结,只得看铠甲辩白军衔。
霍临风又斟一盅,不知容端雨为何唱一曲祭歌。仰颈喝酒,蓦地瞥见四楼的身影,月白衣袍,只不过摘了银丝冠。
“霍临风!”主帅吼了一嗓,没唤返来,“站住!”又一嗓,却只见身影身影,那身影远得只剩片影儿了。
霍临风怔怔,将四千两一推:“花魁特长的便好。”
容落云点头,素未会面,不知,但保卫边关的人物必有铁腕。舍了塞北的精兵铁骑,来这儿带一班酒囊饭袋,他猜想那霍将军心中定不好受。
到山脚, 回堆栈该向北,霍临风却定了定,朝着西边长河去了。
那是何人?
辽辽大漠疾风劈面,上一秒活人惊叫残喘,下一秒死人黄沙盖尸,回身蹬马,就连骸骨都被吞噬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