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点打在油纸糊的窗户上,沙沙响成一片。春荣起家掩上门,故作轻松道,“你是聪明人,有你在外头我放心。”想了想,仿佛是感觉不该瞒她,考虑了下才道,“这是太皇太后的意义,敬烟上还是你,不过当差的时候换了,我们俩的活儿匀了匀,今后你迟早不当值,后半夜你替我侍寝,卯初我替代你,到午正再轮换。”
锦书应个是,心想太皇太后真真煞费苦心,只为错开晨昏定省的时候,如许也好,免得和一干主子们照面,她活得还安闲些,只是如许苦了春荣,叫她没日没夜的,还添了差使。
荔枝点头道,“要不如何说这宫里都是薄命人呢!那些绣工好多是处所上送来的,就因为手巧绣的东西好,只能耐久的留在宫里,没有回籍的日子,眼看着红颜渐老,出嫁无成,为了头疼脑热时有个伴,只好和寺人并度了。”
锦书道,“恰是这个理呢!好歹在一块儿那么久,她病得那样没人管她,只要我们上心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挪出去,真要到了北五所,小命也就交代了。”说着,本身面前一阵金星乱蹿,忙撑住脑袋歇了歇,喘上两口气,耳朵里嗡嗡的,半天赋缓过劲来。
天上零散飘起了雨,锦书昂首看,朱红的宫墙,明黄的琉璃瓦,映着暗澹的天气,说不出的压抑沉闷,穿堂风特别的大,才站了一会儿就寒浸浸的直往肉里钻,抱了抱胳膊回身回下处去,之前在西暖阁出了汗,贴身的中衣湿了,晤了这半天还没干,风一吹都沾在背上,冻得直颤抖抖。忙翻出衣裳替代上,脑袋晕乎乎的像是又不济了,复又上炕躺着,只是翻来覆去一味地睡不着,越躺着越胡涂,干脆坐起来改春袍子。
荔枝略游移,便问,“你才刚是打哪儿来?如何还坐上二人抬了?”
锦书抿嘴笑了笑,“真是有些饿了,还叫姑姑给我送吃食,我好大的面子呢!”
“你前脚走,后脚太皇太后就收到信儿了。”春荣拨拨火盆里的炭道,“好些事儿是她压着的,像是万岁爷给你抓药,今儿又打发总管寺人来接你,这些如果没有老祖宗的口喻,早就传得沸沸扬扬,钻进皇后耳朵里去了,皇后统领六宫,要办你,只消一个眼色就够了,只因为你是慈宁宫的人,她才有顾忌。上回她来讨老佛爷恩情,要拨你到坤宁宫去,幸亏老佛爷回绝了,不然你这会子就剩一堆骨头了。”
锦书靠着桌沿,把脸埋在臂弯里,半天没吱声,过了会儿才道,“天底下就没有比宫女子更苦的了,不人不鬼的活着,差事多端方重,不知多迟早才是个头。”
春荣嗔道,“吃的堵不住你的嘴!有力量和我打趣了,看来是好得差未几了。今儿早晨能当值吗?”
荔枝看她神采泛黄,也像是病着的模样,方问,“你这是如何了?身上也不好?”
荔枝看着锦书,嘴唇动了动,本想和她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又怕惹她悲伤,只得忍住了。实在她晓得她在太皇太后跟前当差有多不易,平常的小主已经够难服侍了,更别提这后|宫里位份最高的人了,因着锦书难堪的身份,必定诸多刁难,锦书要强,受了委曲也不吭声,传闻昨儿又罚跪了,这一来二去的,就是荒地里的草,也经不起没完没了的折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