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只蹙着眉,也不知闻声没有,那眼泪还是像断线了珠子似的往下掉着。
梁九功回到乾清宫,将那芙蓉笺呈给天子。天子翻开来,但见泪痕宛然,中间夹着小小一团秀发,忆起南苑那一夜的“结发”,心如刀绞,痛苦难当,半晌说不出话来。很久才问:“还说了甚么?”
正不解时,忽听炕上的琳琅低低地嗟叹了一声,忙俯近身子,低声唤道:“主子,是要甚么?”琳琅倒是在痛苦的昏倒里,毫无认识地又嗟叹了一声,大颗的眼泪却顺着眼角直渗到鬓角中去。那宫女手中一条手巾,半晌工夫一向替她拭汗拭泪,早浸得湿透了,心下不幸,轻声道:“主子,万岁爷瞧主子来了。端方不让出去,这会子他在内里呢。”
琳琅次日午间才垂垂复苏过来,身材衰弱,瞧出人去,只是恍惚的影子,吃力地喃喃低问:“是谁?”那宫女屈膝请了个安,轻声道:“回主子话,主子叫碧落,原是太皇太后宫里的人。”软语温言地问:“都过了晌午了,主子进些细粥吧?佟贵妃专门差人送来的。还说,主子如果想吃甚么,尽管打发人问她的小厨房要去。”琳琅微微地摇一点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另一名宫女忙上前来帮手,琳琅这才认出是乾清宫的锦秋。锦秋取过大迎枕,让斜倚在那枕上,又替她掖好被子。琳琅失血甚多,唇上发白,只是微微颤抖,问:“你如何来了?”
碧落也劝道:“主子这模样若让万岁爷晓得,只怕内心愈发难过。就为着万岁爷,主子也要珍惜本身才是。”
琳琅手上有力,碧落便将佛珠悄悄捧了搁在枕边。内里小宫女低低叫了声:“姑姑。”锦秋便走出去。那小宫女道:“端主子宫里的栖霞姐姐来了。”那栖霞见着碧落,悄声道:“如许东西,是我们主子送给卫主子的。”碧落翻开匣子,见是一柄紫玉嵌八宝的快意,华光流彩,宝光照人。不由“哎哟”了一声,道:“端主子如何如许客气。”栖霞道:“我们主子原筹算切身过来瞧卫主子,只听太医说,卫主子这几日要悄悄养着,倒不好来了。我们主子说,出了如许的事,想着卫主子内心定然难过,必是不能安枕。这柄快意给卫主子压枕用的。”又往锦秋手中塞了一样事物,道:“烦姐姐转呈给卫主子,我就不上去滋扰主子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晋她的位份,给她脸面,赏她东西,能汲引的我都汲引了。只是这件事情,也怨不得她悲伤。”苏茉尔道:“总得叫人劝劝她才好。再不然,干脆让万岁爷去瞧瞧她,您只装个不晓得就是了。”太皇太后又沉默了半晌,道:“如果玄烨想见她,谁拦得住?”苏茉尔道:“主子可不懂了。”太皇太后道:“玄烨这孩子是你瞧着长大的,他的性子你莫非不晓得?将她一撂这么些日子,闻声出事,才发疯一样赶返来,这中间必定有我们不晓得的原因。不管这原因是甚么,他现在是‘近乡情怯’,只怕等闲不会去见她。”
梁九功想了想,答:“回万岁爷的话,卫主子身子衰弱,主子瞧她倒像有很多话想交代主子,只是没有说出来。”
忙有人上来架了魏长安下去。慎刑司的寺人没有体例,上来悄声问梁九功:“梁谙达,万岁爷这么说,可到底要打多少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