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南歌子》
纳兰虽蒙天子召见,但君臣奏对极是简朴,谢过恩便让跪安了,此时便在宫门外等待老婆。待芸初出来,还是是纳兰骑了马,芸初和丫头乘了朱轮华盖车回府去。明珠府邸还在后海北沿,一起上只闻车轮辘辘。芸初自昨日起到现在,已经是十几个时候没有合眼,兼之进宫又不时警省礼节,现在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芸初前一日过门,虽是洞房花烛夜,但是几近整夜未睡,不过和衣躺了一个更次。这日又是亥末时分才回房去,纳兰容若倒是过了子时方出去。荷葆见他双颊微红,眼眉饧涩,问了方知在前头被逼迫不过,酒喝得沉了,忙与慧儿奉侍他换了衣裳。慧儿见房内统统安妥,便低低隧道:“大爷与新奶奶早些歇着,明日还要夙起。”与荷葆一起率了世人退了出去,倒拽上门。
容若这才突然回过神来,又过了半晌,方才道:“你头上的白玉簪子是那里来的?”芸初这才昂首道:“是明天进宫去,良主子赏的。”容若又隔了好一会儿,才问:“良主子还赏了你些甚么?”芸初笑盈盈隧道:“除了这个,还赏了时新的织锦、宫缎,别的还赐给家里老太太、太太们好些东西。”容若道:“她待你倒真好。”芸初答:“本来在宫里的时候,我就和她要好。本日良主子还谈笑话,说我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容若听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十个字,心中便如刀割普通,痛苦难当。原觉得此生情思笃定,谁知造化弄人,缘错至此。思潮起伏,道:“本来你在宫里,就和她要好?”芸初答:“我和她原是一年进的宫,在外务府的时候,又分在一间屋子里,以是特别亲厚些。现在她虽是主子,可今儿见了我,还是极亲和待人。”见容若目不转睛地望着本身,不由脸上一红,脉脉地看着他。容若倒是死力矜持,终究难以自禁,问:“她现在可好?”
那丫头亦不晓得,纳兰夫人亦听得了信儿,忙过来服侍,传了宫里来的人出去。那寺人神采极是恭谨,亦只道:“主子是外务府打发来的,因良主子身子不豫,以是传女眷进宫去。”老太太见问不出个究竟,只得命人请下去用茶,这厢忙忙地装束起来,预备进宫去。芸初见老太太神采焦炙,便道:“老祖宗且放宽解,昨儿孙媳妇进宫去,还见着良主子气色极好,想是不碍事的。”老太太不由牵了她的手,含泪道:“我的儿,你那里晓得,那孩子打小儿三灾八难的。我虽故意疼她,禁不住现在君臣有份,现在她是主子,反不得常常相见,我这内心实实惦记。何况上回传我们进宫去,我传闻是小产,内心难过得和甚么似的……”纳兰夫人忙忙隧道:“朱紫乃是有大福的人,吉人自有天相,老太太且不必多想。”一时服侍了老太太大妆,纳兰夫人妯娌天然亦要跟着入宫去。一列五乘肩舆,从神武门入顺贞门,便下轿换了宫中的车子,走了好久,方又下车。早有一名内监率着小寺人迎上来,方请下安去。纳兰夫人因见是天子身边的赵昌,吓了一大跳,忙忙亲手去搀,道:“公公如何如许多礼。”赵昌满脸笑容,到底请了个安,道:“主子给老太太、各位太太道贺。”
琳琅道:“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出宫的时候,我正病着,没有去送你。本日能见着,也不枉我们相好一场。”芸初听她如许说,心中感到,勉强笑道:“主子当日对芸初就好,现在……”一句未完,琳琅已经执了她的手:“我说了别拘那些虚礼。”芸初只感觉她指尖微冷,紧紧攥着本身的手,脸上恍忽是笑容,但是眼睛里倒是本身看不懂的神采。她虽有满腔的话,亦不知从何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