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储秀宫里,锦秋笑吟吟迎上来,请了个双安。芸初原曾在乾清宫当差,与锦秋是旧识,更因是琳琅面前的宫女,不敢怠慢,赶紧搀住了不让施礼,见着锦秋的穿戴神采,已经感觉不凡。待进了屋子,只见琳琅已经换了家常六合长春宫缎夹衣,头上亦只是白玉攒珠扁方,不过疏疏几点珠翠。见芸初磕下头去,忙亲手搀起来,一向拉着她的手,需求让她到炕上坐。芸初诚惶诚恐:“主子不敢。”琳琅心中酸楚,勉强笑道:“当日我们如何好来着,现在你好轻易来看我,我们别拘那些虚礼,坐着好生说说话。”
纳兰虽蒙天子召见,但君臣奏对极是简朴,谢过恩便让跪安了,此时便在宫门外等待老婆。待芸初出来,还是是纳兰骑了马,芸初和丫头乘了朱轮华盖车回府去。明珠府邸还在后海北沿,一起上只闻车轮辘辘。芸初自昨日起到现在,已经是十几个时候没有合眼,兼之进宫又不时警省礼节,现在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因着办丧事,明珠府上却恰是热烈到了极处。他以首辅之尊,圣眷方浓,府上来宾自是流水介涌来。连索额图亦亲身上门来道贺,他不比旁人,明珠虽是避客,却也避不过他去,亲身迎出滴水檐下。宾主坐下说了几句闲话,索额图又将容若嘉奖了一番,道:“公子文武双全,甚得皇上正视,今后必是鹏程万里。”明珠与他夙来有些芥蒂,只不过打着哈哈,非常谦逊了几句,又道:“小儿佳耦此时进宫谢恩去了,不然如何样也得命小儿前来给索相叩首,以谢索相夙来的照拂。”
第三日是新妇回门之期,以是两人极早就起家,预备回门,方润色伏贴,又去上房向老太太存候。老太太才刚起家,丫头正在服侍梳洗,见了芸初便笑道:“今儿是回门,家去可要欢欢乐喜的。”芸初笑道:“老太太和太太们都待孙媳妇如许好,孙媳妇天然每日都欢欢乐喜的。”正谈笑时,却有丫头慌镇静张地出去回道:“老太太,二门上传进话来,说是宫里打发人来,说我们家娘娘不好了。”老太太是上了年纪的人,听到这话,不觉像半空里打了个焦雷,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旁老成的许嬷嬷忙斥责那丫头:“到底如何回事,别一惊一乍的,渐渐说,别吓着老太太。”那丫头道:“二门上只说,宫里来的公公在门上立等,说我们家娘娘病了。”老太太急道:“我们家两位娘娘,究竟是哪一名娘娘病了?”
略坐了一坐,佟贵妃便道:“你且去她们两个宫里坐坐,说两句梯己话。”芸初知佟贵妃代理后宫,琐事极多,亦是不敢久留,便叩首谢恩了出来,先随惠嫔回她的宫中去。
容若这才突然回过神来,又过了半晌,方才道:“你头上的白玉簪子是那里来的?”芸初这才昂首道:“是明天进宫去,良主子赏的。”容若又隔了好一会儿,才问:“良主子还赏了你些甚么?”芸初笑盈盈隧道:“除了这个,还赏了时新的织锦、宫缎,别的还赐给家里老太太、太太们好些东西。”容若道:“她待你倒真好。”芸初答:“本来在宫里的时候,我就和她要好。本日良主子还谈笑话,说我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容若听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十个字,心中便如刀割普通,痛苦难当。原觉得此生情思笃定,谁知造化弄人,缘错至此。思潮起伏,道:“本来你在宫里,就和她要好?”芸初答:“我和她原是一年进的宫,在外务府的时候,又分在一间屋子里,以是特别亲厚些。现在她虽是主子,可今儿见了我,还是极亲和待人。”见容若目不转睛地望着本身,不由脸上一红,脉脉地看着他。容若倒是死力矜持,终究难以自禁,问:“她现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