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大师又坐着说了几句话,已经是掌灯时分,外头的喜宴并未散,老太太留芸初在这边用晚餐,道:“不幸见儿的,自打明天进了门,明天又一夙起来预备入宫,好生跟着我吃顿饭吧。”纳兰夫人笑道:“我们都要出去陪客,老太太如许疼她,留她服侍老太太亦是应当。”又叮嘱芸初:“就在这边跟老太太用饭吧。”芸初便应了个“是”。
待到了储秀宫里,锦秋笑吟吟迎上来,请了个双安。芸初原曾在乾清宫当差,与锦秋是旧识,更因是琳琅面前的宫女,不敢怠慢,赶紧搀住了不让施礼,见着锦秋的穿戴神采,已经感觉不凡。待进了屋子,只见琳琅已经换了家常六合长春宫缎夹衣,头上亦只是白玉攒珠扁方,不过疏疏几点珠翠。见芸初磕下头去,忙亲手搀起来,一向拉着她的手,需求让她到炕上坐。芸初诚惶诚恐:“主子不敢。”琳琅心中酸楚,勉强笑道:“当日我们如何好来着,现在你好轻易来看我,我们别拘那些虚礼,坐着好生说说话。”
纳兰夫人与妯娌几个皆退出来,刚走到廊上,四太太就嘲笑道:“掌心掌背都是肉,没得就如许偏疼,不过就多赏了几匹缎子,倒夸了她一大篇话。论到赏东西,莫非这些年来惠主子赏的还少吗?”纳兰夫人笑道:“老太太不过白夸两句,再说了,这么些年来,老太太夸惠主子,夸得还少吗?”大太太亦笑道:“我瞧老太太并不是偏疼,不管哪位主子得宠,我们家还不是都一样跟着得脸。连上回我进宫去存候,宫里的公公们一传闻是良主子娘家人,都好生凑趣。”这么一说,天然更如火上浇油普通。四太太哼了一声,并不作声。纳兰夫人晓得大太太夙来与四太太有些嫌隙,这么些年来因为惠主子的原因,零琐细碎受了很多气,本日公然幸灾乐祸发作出来,忙忙地乱以他语,才算揭过不提。
容若酒后口渴,见桌上有茶,便本身斟了一杯来吃。夜深人静,芸初乍然与他独处一室,犹觉有几分不安闲,因见他喝茶,便道:“那茶是凉的,大爷细心伤了胃。”便走过来,另倒了热的给他。容若接过茶去,忽见她头上插着一支白玉簪,心中一恸,便如失魂落魄普通,只是怔怔地望着她。芸初倒让他瞧得难为情起来,渐渐低下头,低声问:“大爷瞧甚么呢?”
见世人尽皆怔住,赵昌便笑道:“太医已经请了脉,说良主子原是喜脉。”老太太禁不住笑容满面,一时喜不自胜,禁不住连连念佛。赵昌笑道:“良主子昨儿夜里起来,俄然发晕倒在地下。哎哟嗳,当时可把主子们给吓坏了,万岁爷急得连神采都变了,特旨开宫门,夤夜传了当值的太医出去。传闻是喜脉,万岁爷非常欢乐,今儿一早便叫传各位太太出去陪良朱紫说话解闷,命主子这几日哪儿也不去,只在这里服侍良朱紫。还说今后凡是良朱紫想见家里人,便叫传各位太太出去呢。”
纳兰与新妇芸初入宫去谢恩,至了宫门口,纳兰候旨见驾,芸初则入后宫去面见佟贵妃。佟贵妃因为是天子赐婚,而明珠又是朝中重臣,以是倒是格外客气,特地命惠嫔与琳琅都来相见。芸初知琳琅新晋了良朱紫,以是一见面便插烛似的拜下去:“芸初给惠主子、良主子存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