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道:“国度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原不该多嘴,只是这祈雨,前朝皆有命王公大臣代祈之例,再不然,就算你亲身往天坛去,只要事前虔诚斋戒,也就罢了。”
方转过影壁,只听院中谈笑晏晏,倒是服侍太后的宫女们在殿前踢毽子作耍。暮春时节,院中花木都郁郁葱葱,廊前所摆的大盆芍药,那花一朵朵开得有银盘大,姹紫嫣红在绿叶掩映下格外鲜艳。本来这日太后很有兴趣,命人搬了软榻坐在廊前赏花,许了宫女们能够热烈玩耍。她们都是韶华年纪,哪个不贪玩?何况在太前面前,一个个抢先恐后,踢出偌多的花腔。
太后笑道:“我也不能白要你的人。”便向侍立品旁的画珠一指:“这个丫头固然调皮,针线上倒是不错,做事也还安妥,打今儿起就叫她畴昔乾清宫,学着服侍衣裳上的事吧。”
萧瑟兰成看老去,为怕多情,不作怜花句。阁泪倚花愁不语,暗香飘尽知那边?回顾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琳琅听她如许说,心下悲惨,只勉强道:“好端端的如何如许说,何况我们离得又不远,我得了空便去瞧你就是了。”芸初将她的手握一握,低声道:“我晓得你的心机向来不重那些事,但是在这乾清宫里,若想要站得稳脚根儿,除非有根有基。我好歹是表姐照顾,现在也不过如许了局。你孤零零一小我,今后万事更要谨慎。现在太后打发画珠过来……”一句话犹未完,忽听内里芳景的声音唤:“琳琅,琳琅!”琳琅只得承诺着,排闼出来看时,芳景悄声对她道:“惠主子打发人瞧你来了。”
天子道:“儿子筹算步行前去天坛,只是想以虔心邀彼苍垂怜,以甘霖降落,解百姓旱魃之苦。太皇太后曾经教诲过儿子,天下万民养着儿子,儿子只能以诚待天下万民。步行数里往天坛祈雨,便是儿子的诚意了。”
天子平常在宫中只乘肩舆,宫女寺人捧了提炉、唾壶、犀拂诸色器物跟在背面,一列人逶逦往太后那边去。天子夙来恭敬太后,过了垂花门便下了肩舆,刘进忠待要通报御驾,也让他止住了,只带了随身两名寺人进了宫门。
太后浅笑道:“正因瞧着这孩子不错,才叫她去乾清宫。你身边老成些的人都要放出去了,这一个年纪还小,叫她好生学着,还能多奉侍你几年。”天子听她如是说,只得应了个“是”。
天子微微一笑道:“太后放心,儿子自会谨慎。”
天子对太后身边的人向来很客气,便说:“都起来吧。”顺手将毽子交给身后的赵昌,本身先给太后请了安。太后忙叫英嬷嬷:“还不拿椅子来,让万岁爷坐。”
世人这才呼啦啦都跪下去接驾。那踢毽子的宫女一惊,脚上的力道失了准头,毽子却直直向天子飞去。她失声惊呼,天子举手一掠,眼疾手快地接在了手中。那宫女诚惶诚恐地跪下去,因着时气和缓,又踢了这半日的毽子,一张脸上红彤彤的,额际汗珠晶莹,极是娇憨动听。
原是惠嫔名下掌事的宫女承香。琳琅蹲身便欲一福,承香赶紧扯住,道:“女人快别如许多礼。”拉着她的手,笑吟吟道:“我们主子说,老早就想来瞧瞧女人,可爱宫里的端方,老是不便。前儿主子对我提起女人来,还又欢乐又难过。欢乐的现在女人出息得如许,竟是非常的人才,又在御前当上差,真真替家里挣脸。难过的是虽说一家人,宫禁森严,平常竟不得常常相见。”琳琅道:“难为惠主子惦记。”承香笑道:“主子说了,她原是女人远亲的表姐,在这宫里,她若不惦记、帮衬着女人,另有谁惦记、帮衬着女人呢?女人放心,主子叫我奉告女人,老太太这一程子身子骨非常结实,传闻女人现在在宫里出息了,非常欢乐。”琳琅闻声说老太太,眼圈一红,忙忙地强自暴露个笑容:“姐姐归去,替我向惠主子叩首,就说琳琅向惠主子存候。”承香安慰了数句,又悄悄地将一包东西交给她:“这是我们主子送给女人的,都是些胭脂水粉,女人用着,比外务府的分子强。”琳琅推让不过,只得收下。承香又与她说了几句密切情厚的话,方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