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道晓得攸桐名声太差,便极力拿嫁奁来弥补,从绫罗绸缎、金银器物,到田产主子,样样筹办齐备,又从聘礼中挑了几样贵重的添了归去。
那一瞬,睿王恍忽认识到,他或许是真的落空她了。
“都安好,多谢殿下挂念。”
攸桐理好嫁衣,小步跨出去站稳身子,抬眼一瞧,隔着喜红的盖头,周遭一堆人影影绰绰,交头接耳。府门前有人孤松般傲然站着,姿貌严毅,端如华岳,一身喜服穿在他身上,格外磊落矗立。
她冷眼瞧了半晌,手指玩弄腕间珠串,眼底浮起决然。
倏忽之间便到月尾婚期,都城到齐州路远,傅家早两日便派了人来迎娶。
唯有甄氏依依不舍,攸桐便常畴昔伴随,顺道逗逗小她三岁的弟弟。
他自幼读书,脾气端方严苛,现在任了兵部职方郎中,满腹心机扑在天下舆图烽堠,甚少过问内宅。先前攸桐混闹,他几番怒极,感觉生女不肖。现在女儿待嫁,他也甚少露面,也不知是心肠冷硬,还是成心避着女儿。
梵刹里廊庑交叉,离佛殿稍远处山道回旋而上,回望时,隔着飞檐翘角和苍松翠柏,寺中景象一清二楚。攸桐走累了立足,回身俯瞰,模糊见庙门外轿舆华贵,从者如云,睿王和徐淑挽臂登车,仿若无事。
但倘如有机遇,她终要回到都城。
齐州民风,婚礼拜堂安排在傍晚时分,傅家节度一方,大婚之日来宾盈门,更是半晌都不能迟误。攸桐紧赶慢赶,进城后连口水都没能喝,便被人塞进花轿,踏着热烈喧哗的鼓乐声,一起抬到傅家门前。
是许朝宗递来的。
“施主这边请。”知事僧合掌为礼,指了方向。
爆仗声震耳欲聋,花轿停稳后,喜婆掀起帘子,过来扶她。
众目睽睽之下,她感觉尴尬极了,却只能强压妒恨,低声道:“殿下,该走了。”
而徐淑也像避之不及似的,敏捷挪开目光,退到睿王身边挽住他的手臂。
幸亏众目睽睽,他终是没躲,只作势去理衣衫,低垂端倪,姿势端然。
见睿王的目光再度投来,她将双手笼在身前,朝那边施礼,而后挽着甄氏走到知事僧跟前,道:“小师父,家母想到后山的塔林去拜一拜,不知便利么?”
……
中间徐淑瞧见,暗咬银牙,几乎捏碎手里的锦帕。
不管许朝宗当时是否有苦处,这信里又藏了如何隐晦的心机,毕竟是迟了。
“哦。”许朝宗有点恍忽,敛袖回神,随她走远。
殿前佛香袅袅,不知哪来的松鼠窜跑畴昔, 动摇枯叶飘落。
火线路远,等候她的恐怕不会是坦途。
瞧见她,傅煜不耐烦似的皱眉,侧转过身,留了个骄易的背影。
攸桐换了薄弱春衣,一袭绣了双蝶的蜀红薄衫娇若海棠, 腰间锦带轻束, 悬着快意宫绦,底下是柔白的仙鹤长裙,裙角绣着繁碎的梅花。行动之间仙鹤翩然,崭新的绮罗摇漾华彩, 映照春光。
攸桐拜别双亲,带了陪嫁的侍从,由傅家人一起护送,于商定的三十今后晌到达齐州。
不过,总得渐渐走下去。
他将目光黏在攸桐的背影,直至她拐过游廊也未收回,心境翻涌之间,一时怔然。
现在皇上病体缠绵,他急着娶妻结婚,怕也是为这原因。
客气恭敬的姿势,与平常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