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柔嫩和缓,但是落到傅煜耳中,却像是夏季里卷着冰渣的河水流过。
攸桐当然怕。
遂端出笑容,强作笃定隧道:“将军胸怀宽广,言出必行。信赖会秉公行事,不负魏家。”
这行动落在傅煜眼里,他只觉胸口仿佛被一团闷气堵着,憋得慌,连屋里暖热的炭盆都感觉燥闷起来。本来筹算今晚睡在这里,乃至在摩挲她柔嫩肌肤时,模糊有点迷恋,到现在,哪另有这表情,俄然转过身,便朝门外走去。
遂稍理心境,迎着他的目光,缓声道:“夫君的意义我明白。既然进了傅家,就该如长房的伯母和嫂子般,经心奉养长辈。祖母虽对我有成见,心却也是肉长的,我孝敬体贴些,将话说明白,她会谅解,对不对?”
攸桐不能打退堂鼓,便续道:“若我谨守本分,夫君念着我半分好处,将来或许能给个和离书。若我行事有差池,惹得夫君不满,将来寻个有头休妻,我不会有半句牢骚。我躲在南楼里,不去祖母跟前献殷勤体贴,便是想着,到了那一日,我能走得利落干脆,不拖泥带水。”
暮年不能独当一面,仍在历练时,遇见年节,也是跟将士一样,漏液巡边、明月寒沙,没有半点例外之处。直到这几年握着军权,须留在齐州练习马队、措置军务后,在府里的光阴才略微多了点。
傅煜手里的小半枚香橙已然扔回盘中,开口时,声音冷沉。
那神态像是在笑,却叫攸桐看得发怵,不自发地今后退了两步。
傅煜没说话,将她盯了半晌,回身出了屋门。
话赶着话,到了这境地已颇对峙。
倏忽几日畴昔,便到了除夕之夜。
攸桐侧身点头, 手指轻捏住衣袖,往中间走了两步后深吸了口气,将方才那股因含混而生的慌乱驱走,而后重新昂首看向傅煜,善睐明眸里目光清澈沉寂,规复平常的安闲姿势。
……
比起常日的尊荣繁华、烈火烹油,今晚的傅家陷在满城热烈里,却反而凄清。
――她本觉得,那晚涮肉过后,将军对少夫人的态度会窜改很多。毕竟这么些年,傅煜甚少对女人暴露耐烦,帮女人夹菜、迷恋吃食的事,更是从未有过。
但此情此景,如何拉得下脸来解释?
因傅煜夙来事忙,经常深夜出府练兵,或是有急事去措置,这回突然孤身拜别,旁人也没感觉如何,南楼里氛围还是敦睦安稳。唯有周姑去两书阁时,偶然间得知傅煜迩来未曾远游,晚间皆宿在书房时,稍觉不测。
这个女人可真是……翻脸无情。
幸亏另有傅澜音姐弟俩和小太孙能逗乐,世人围坐在一处用饭喝酒,到子时初刻,老夫人撑不住,也没说守岁迎新的话,只叫世人散了歇着。
清酷寒寂的夜风里,有人踏风而来,暗淡光芒里,但觉器度豁如,风骨伟岸。
总不能自食其言,说他改了主张,感觉让她做少夫人也还不错吧。
以是本日傅煜登门,她本筹算好生接待,让他尽量欢畅点。
即便如此,除夕之夜,傅德清兄弟俩和傅煜也没敢在府中闲着吃苦,祭祖以后便分头去了虎帐,犒赏将士,鼓励军心。长房的兄弟也在边关未回,是以晚间吃团聚饭时,就只老夫人带着女眷,外加不涉军务的傅昭和长房的小太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