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傅煜父子是以事生怒,不容她在齐州逗留,她最多硬着头皮去外头冒险闯一闯,另餬口路,归正这陪嫁、身家、主子,本来就不属于她。但如果傅家迁怒魏家,令魏思道给了好处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未免要惭愧了。但话已出口,她总不能为这点顾忌,就阳奉阴违地留在傅家,迟误傅煜,也搭上她的下半辈子。
攸桐不能打退堂鼓,便续道:“若我谨守本分,夫君念着我半分好处,将来或许能给个和离书。若我行事有差池,惹得夫君不满,将来寻个有头休妻,我不会有半句牢骚。我躲在南楼里,不去祖母跟前献殷勤体贴,便是想着,到了那一日,我能走得利落干脆,不拖泥带水。”
遂稍理心境,迎着他的目光,缓声道:“夫君的意义我明白。既然进了傅家,就该如长房的伯母和嫂子般,经心奉养长辈。祖母虽对我有成见,心却也是肉长的,我孝敬体贴些,将话说明白,她会谅解,对不对?”
攸桐不自发地攥住拳头,“这番话,夫君听了必然不悦。夫君军功赫赫,神武过人,天底下倾慕者不计其数。攸桐自知才德有限,常觉不安,早日说明白,也能放心些。”
攸桐没发觉半点非常,也跟着她瞧。
……
攸桐当然怕。
以是本日傅煜登门,她本筹算好生接待,让他尽量欢畅点。
攸桐瞧在眼里,不免感慨。
她身在齐州, 安享这份承平, 实在该感激火线浴血厮杀的将士。
抛开威仪核阅, 他脸上并无不悦, 乃至指腹还无认识地在她颚下摩挲。带着薄茧的粗粝触到柔嫩光滑的肌肤,他的呼吸落在脸上, 若再靠近两寸, 便能亲到她的唇。
声音柔嫩和缓,但是落到傅煜耳中,却像是夏季里卷着冰渣的河水流过。
总不能自食其言,说他改了主张,感觉让她做少夫人也还不错吧。
暮年不能独当一面,仍在历练时,遇见年节,也是跟将士一样,漏液巡边、明月寒沙,没有半点例外之处。直到这几年握着军权,须留在齐州练习马队、措置军务后,在府里的光阴才略微多了点。
面前这小我是他的夫君, 也是永宁的兵马副使, 齐州百姓畏敬又推戴的威武战神。
次日起来,便仍无事普通。
不过这些事轮不到她管,只能冷静藏在内心。
旧年将尽,府邸内里爆仗声模糊传来,是热烈庆贺的百姓。
――特别是她仿佛并不在乎这少夫人的身份。
攸桐当晚失眠到半夜,翻来覆去地衡量,感觉此事利大于弊。
比起常日的尊荣繁华、烈火烹油,今晚的傅家陷在满城热烈里,却反而凄清。
傅煜手里的小半枚香橙已然扔回盘中,开口时,声音冷沉。
不待攸桐反应过来,傅澜音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走,我们一道去夕阳斋!”说着,挽着攸桐,径直朝傅煜小跑畴昔。
话赶着话,到了这境地已颇对峙。
“我记得新婚次晚,夫君曾说,住在这南楼一日,便一日是少夫人。想来当时夫君也不甘心娶我,没筹算悠长容我在此。”攸桐瞧着那满脸不悦,内心有点虚,摸索道:“莫非夫君并没筹算休我?”
幸亏话说明白,纵惹得傅煜活力,却也免了很多后顾之忧。
攸桐侧身点头, 手指轻捏住衣袖,往中间走了两步后深吸了口气,将方才那股因含混而生的慌乱驱走,而后重新昂首看向傅煜,善睐明眸里目光清澈沉寂,规复平常的安闲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