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桐孤身站在屋里,绷着的精力一松,这才发觉掌内心不知何时出了层细汗。暗自揣摩了下,也没明白傅煜最后那句话藏着的意义――这男民气性难测,实在是……不好相处。
院里细碎的笑语在门帘落下的那一瞬凝住,直到傅煜出门后,才垂垂规复。
倏忽几日畴昔,便到了除夕之夜。
话赶着话,到了这境地已颇对峙。
攸桐当然怕。
这是阖府团聚的喜庆日子,于傅家而言,这“团聚”二字,几十年来却都是期望。
而府邸以内,虽有高悬敞亮的灯笼,到底感觉清冷。
究竟上,关于和离,她最怕的就是这个。
攸桐没发觉半点非常,也跟着她瞧。
就在半晌之前,她还笑意盈盈地与他围炉用饭,殷勤接待。
谁知转过脸,却抛下如许一番话。
若傅煜父子是以事生怒,不容她在齐州逗留,她最多硬着头皮去外头冒险闯一闯,另餬口路,归正这陪嫁、身家、主子,本来就不属于她。但如果傅家迁怒魏家,令魏思道给了好处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未免要惭愧了。但话已出口,她总不能为这点顾忌,就阳奉阴违地留在傅家,迟误傅煜,也搭上她的下半辈子。
夜幕乌黑,唯有灯笼照出游廊交叉的暗影。
暮年不能独当一面,仍在历练时,遇见年节,也是跟将士一样,漏液巡边、明月寒沙,没有半点例外之处。直到这几年握着军权,须留在齐州练习马队、措置军务后,在府里的光阴才略微多了点。
“就不怕和离以后,魏家被过河拆桥?”
遂端出笑容,强作笃定隧道:“将军胸怀宽广,言出必行。信赖会秉公行事,不负魏家。”
出了寿安堂,长房婆媳去东院,傅昭回夕阳斋,她和傅澜音相伴而行,往西边走。
“我记得新婚次晚,夫君曾说,住在这南楼一日,便一日是少夫人。想来当时夫君也不甘心娶我,没筹算悠长容我在此。”攸桐瞧着那满脸不悦,内心有点虚,摸索道:“莫非夫君并没筹算休我?”
声音柔嫩和缓,但是落到傅煜耳中,却像是夏季里卷着冰渣的河水流过。
“当然。”傅煜没半点踌躇。
“夫君想听实话吗?”
待攸桐一番话说完,硬着头皮看他神情时,就见傅煜神情峻漠、眼眸冷沉,颀长矗立的身材像是淬过的冷剑,有些生硬。仅仅半晌之间,他的站姿几无窜改,那身冷厉冷酷却卷土重来,于昏黄灯光下,透出浑身疏离。
攸桐跟着喝了几杯酒,稍有点上脸,待老夫人进了暖阁,才跟在沈氏前面出来。
――特别是她仿佛并不在乎这少夫人的身份。
傅煜自参军后,大半时候都在虎帐,留在府里过的年屈指可数。
傅煜心高气傲,结婚之初没拿她当老婆,那句话也是确如所想。被攸桐一提,他才想起当日的景象来,不但如此,结婚之日,他还心存骄易,连揭盖头都懒得,不肯跟她多待半晌。直至厥后几番来往,瞧出她的脾气才渐而窜改,不知不觉中萌收回让她融入府里的动机。
死普通的温馨,将屋外丫环仆妇清算涮肉碗盏时的谈笑声衬得清楚清楚。
即便如此,除夕之夜,傅德清兄弟俩和傅煜也没敢在府中闲着吃苦,祭祖以后便分头去了虎帐,犒赏将士,鼓励军心。长房的兄弟也在边关未回,是以晚间吃团聚饭时,就只老夫人带着女眷,外加不涉军务的傅昭和长房的小太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