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傅煜顿住脚步,没再往屋里走,转而抬步出门。厨房里热火朝天,满院都是饭菜的香气,只是厨房门口垂着帘子,不知里头有些甚么。倒是那烤番薯……傅煜行军在外,也曾以此物充饥,忍不住瞥了一眼。
再近一些,小厨房正炒着菜,蒸熟的米饭糕点香气和肉汤味道透过篱墙飘出来,直往鼻子里窜。他连日驰驱,尚未用饭,被这香气勾动食欲,蓦地发觉腹中空荡荡的,竟有点难受。
――无趣吗?
而现在,夕阳下青烟升腾,走得近了,还能闻声模糊传来的笑语。
印象里, 这座院落经常是冷僻的,丫环仆妇行事恭敬,却都不敢越矩, 洒扫天井而外, 不敢擅动陈列, 更不敢烟熏火燎地烧饭做羹汤。到了夏季里,树凋草枯,更觉萧瑟。他偶尔返来睡一宿, 除了周姑体贴体贴, 旁人也多行事畏敬, 反不如在书房里安闲。
攸桐诧然接了,见烟波从远处走来,猜得是晚餐齐备,暂未拆开,道:“夫君用饭了吗?”
望云楼轩昂矗立,覆盖在夕阳余晖里。
屋里灯烛敞亮,帘帐垂落,傅煜坐在桌边,专注翻书。
――仿佛里头正忙得热火朝天似的。
“甚么?”春草没听明白。
“嗯。”傅煜点头,“少夫人呢?”
春草忧愁,“那如何办?”
这里视野开阔,远处山峦起伏,夏季里萧瑟惨白,衬着交叉的树影,平素看着,很有素净水墨的神韵。到现在落日斜照,那金红的光辉铺过来,顷刻给远近各处染了色彩,如同水墨勾画的素绢添了颜料,光影层次、楼台色采,顿时明艳张扬。
这滋味还真是……
枯枝掩映之间,院里阁楼雕梁画栋, 朱栏碧瓦, 夕阳余晖金灿灿的铺上去, 于凋敝冬景中透出涣然朝气。而配房角落的小厨房里, 青碧的孤烟袅袅腾起,虽晚风清冷,却叫人想起屋里腾腾火焰,无端生出暖意。
“几日如何够。”攸桐莞尔,“得无拘无束,随便来去才行。”
她这儿暗自筹算,一颗心已然飞出府邸围墙,阁楼底下,傅煜立足半晌,将这断续笑语听了大半。见楼梯旁的拐角墙上嵌了一面整衣冠用的铜镜,他稍顿脚步,扫了眼铜镜中恍惚的身影。玄衣黑靴,金冠玉带,姿势威仪昂然。
烟波她们站在甬道旁,只等那袭黑底织金的披风拐出去,才一拥而上,将番薯朋分殆尽。
“还没。”
……
只是这会儿新婚不久,无数眼睛盯着,傅煜顾着面子,不成能放她出府。
若不是她内心装着许朝宗阿谁绣花枕头,他还是情愿多看几眼的。
“喏,这张脸――”她随便腾空形貌个表面,“这眼神、这脾气,比腊月的天儿还冷。他那么无趣,若晓得我整天想着出去玩,一定能乐意。”
楼梯用得久了,登楼时不免有轻微的咯吱声,正笑闹的两人闻声动静,齐齐往这边瞧过来。束发的紫金冠晃了晃,暴露张刚健峻漠的脸,修眉之下目瞬如电,黑底的披风织金为饰,领间一圈黑油油的风毛,平增端贵。
她拍了鼓掌边朱栏,轻叹,“樊笼啊,樊笼。”
“在北边的望云楼散心呢。”周姑晓得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摸索道:“叫人请返来吗?”
春草没推测这位爷竟会俄然返来,硬生生收了笑,从速施礼,“奴婢见过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