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桐诧然接了,见烟波从远处走来,猜得是晚餐齐备,暂未拆开,道:“夫君用饭了吗?”
“不必。”傅煜顿住脚步,没再往屋里走,转而抬步出门。厨房里热火朝天,满院都是饭菜的香气,只是厨房门口垂着帘子,不知里头有些甚么。倒是那烤番薯……傅煜行军在外,也曾以此物充饥,忍不住瞥了一眼。
“几日如何够。”攸桐莞尔,“得无拘无束,随便来去才行。”
――仿佛里头正忙得热火朝天似的。
屋里灯烛敞亮,帘帐垂落,傅煜坐在桌边,专注翻书。
走进院里去,烟波端着盘热腾腾的烤番薯,正号召小丫环们来尝。
攸桐自嫁入傅家,便困在府里,这般景色看多了,愈发迷恋墙外的山峦古塔。
“木香她们说,将军活力的时候,都没人敢跟他对视!”
这意义春草倒是听懂了,不由一笑,“对啊,少夫人刚到这儿,得守着端方。等再熟些,若能有机遇去城外住几日,就能大饱眼福!”
傅煜唇角动了动,自袖中取出封信,“你的家书。”
傅煜目光内敛,端然登楼时举止沉稳,如载华岳。
攸桐轻哼了声,兴趣一起,便抬手比划。
阁楼二层的雕栏旁,有人凭栏而立,披发观景。许是闲居在家,不甚讲究的原因,她并未挽发簪钗,满头青丝披垂在肩上,柔如黑漆,其光可鉴。身上披了件银红掐金的外裳,形如鹤氅,崭新的大红羽纱,颈领处一圈柔嫩的白狐狸毛,被落日照得熠熠生彩,腰间宫绦垂落,乘风飘然。
不过,美人倚楼的景色,还算不错。
……
他幼年时曾居住在此,对院落阁楼还算熟谙, 厥后搬到书房长住,便甚少踏足。
北坡的望云楼借了阵势之利,极宜观景,只是满府女眷里,老夫人畏寒甚少出门,长房的婆媳住在东院那边,离这儿远,剩下傅澜音是志同道合的不必顾忌,便便宜了她,可随时就近登楼。
春草忧愁,“那如何办?”
傅煜行事利落,很快便出来。
望云楼轩昂矗立,覆盖在夕阳余晖里。
印象里,这座院落经常是冷僻的,丫环仆妇行事恭敬, 却都不敢越矩, 洒扫天井而外, 不敢擅动陈列,更不敢烟熏火燎地烧饭做羹汤。到了夏季里,树凋草枯,更觉萧瑟。他偶尔返来睡一宿,除了周姑体贴体贴, 旁人也多行事畏敬, 反不如在书房里安闲。
这里视野开阔,远处山峦起伏,夏季里萧瑟惨白,衬着交叉的树影,平素看着,很有素净水墨的神韵。到现在落日斜照,那金红的光辉铺过来,顷刻给远近各处染了色彩,如同水墨勾画的素绢添了颜料,光影层次、楼台色采,顿时明艳张扬。
攸桐笑而不答,入迷半晌,才道:“没事,等今后出了傅家,另有大把光阴。”
再近一些,小厨房正炒着菜, 蒸熟的米饭糕点香气和肉汤味道透过篱墙飘出来, 直往鼻子里窜。他连日驰驱, 尚未用饭, 被这香气勾动食欲,蓦地发觉腹中空荡荡的,竟有点难受。
楼梯用得久了,登楼时不免有轻微的咯吱声,正笑闹的两人闻声动静,齐齐往这边瞧过来。束发的紫金冠晃了晃,暴露张刚健峻漠的脸,修眉之下目瞬如电,黑底的披风织金为饰,领间一圈黑油油的风毛,平增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