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那股曾在寿安堂闻见的香味又散到鼻端,断断续续。连同方才一瞥看到的旖旎春光,在面前晃来晃去,勾得民气机暴躁不定。
她这儿暗自筹算,一颗心已然飞出府邸围墙,阁楼底下,傅煜立足半晌,将这断续笑语听了大半。见楼梯旁的拐角墙上嵌了一面整衣冠用的铜镜,他稍顿脚步,扫了眼铜镜中恍惚的身影。玄衣黑靴,金冠玉带,姿势威仪昂然。
攸桐倒是一丝不苟,舒畅舒畅地泡了会儿,待烟波帮她将头发擦到半干,才出了阁房。
“木香她们说,将军活力的时候,都没人敢跟他对视!”
不过,美人倚楼的景色,还算不错。
攸桐亦感不测,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夫君。”
傅煜躺了半晌,没法凝心静气,干脆翻个身,背对着她睡。
“甚么?”春草没听明白。
走进院里去,烟波端着盘热腾腾的烤番薯, 正号召小丫环们来尝。
“几日如何够。”攸桐莞尔,“得无拘无束,随便来去才行。”
傅煜上回尝过她送来的吃食,便觉对劲犹未尽,这回刚好碰到,自是大快朵颐。
傅煜游移了下,躬身帮着盖好,目光管不住地往里瞄了瞄,而后熄了灯烛,掀起半边锦被躺下去。
攸桐确切在沉浸。
这滋味还真是……
再近一些,小厨房正炒着菜,蒸熟的米饭糕点香气和肉汤味道透过篱墙飘出来,直往鼻子里窜。他连日驰驱,尚未用饭,被这香气勾动食欲,蓦地发觉腹中空荡荡的,竟有点难受。
北坡的望云楼借了阵势之利,极宜观景,只是满府女眷里,老夫人畏寒甚少出门,长房的婆媳住在东院那边,离这儿远,剩下傅澜音是志同道合的不必顾忌,便便宜了她,可随时就近登楼。
她拍了鼓掌边朱栏,轻叹,“樊笼啊,樊笼。”
攸桐自嫁入傅家,便困在府里,这般景色看多了,愈发迷恋墙外的山峦古塔。
傅煜先前未曾留意,这会儿借着烛光多瞧两眼,感觉这曼妙表面,倒是别有动听之处。
院外,傅煜满鼻子都是饭菜香气,却只能按捺,朝着北坡走。
相较之下,傅家辖内的齐州富强安稳,算是个落脚的好处所。
攸桐诧然接了,见烟波从远处走来,猜得是晚餐齐备,暂未拆开,道:“夫君用饭了吗?”
而现在,夕阳下青烟升腾,走得近了,还能闻声模糊传来的笑语。
荒唐却旖旎的梦。
傅煜目光内敛,端然登楼时举止沉稳,如载华岳。
他幼年时曾居住在此,对院落阁楼还算熟谙,厥后搬到书房长住,便甚少踏足。
攸桐轻哼了声,兴趣一起,便抬手比划。
“不必。”傅煜顿住脚步, 没再往屋里走, 转而抬步出门。厨房里热火朝天,满院都是饭菜的香气,只是厨房门口垂着帘子,不知里头有些甚么。倒是那烤番薯……傅煜行军在外,也曾以此物充饥,忍不住瞥了一眼。
待傅煜将一卷史乘故事看罢,走到榻边,就见她已然睡熟。
若不是她内心装着许朝宗阿谁绣花枕头,他还是情愿多看几眼的。
中间春草经常伴随,能猜出几用心机,叹道:“如果能出去一趟就好了。”
阁楼二层的雕栏旁,有人凭栏而立,披发观景。许是闲居在家,不甚讲究的原因,她并未挽发簪钗,满头青丝披垂在肩上,柔如黑漆,其光可鉴。身上披了件银红掐金的外裳,形如鹤氅,崭新的大红羽纱,颈领处一圈柔嫩的白狐狸毛,被落日照得熠熠生彩,腰间宫绦垂落,乘风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