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那天，秀芳抱着孩子堵在粮库门口。“老辛头不给钱，我们就睡马路！“她翻开婴儿的襁褓，“看看，连块的确良尿布都没有！“
腐败前夕，辛伟峰约大哥在后山竹林见面。月光透过竹叶，在辛伟光的军用水壶上刻满伤痕——那是船埠搬运时撞的。
“伟峰！“父亲的吼怒惊得小满把贝壳掉在地上。
“秀芳！“辛伟光扯她的衣角，被狠狠甩开。
辛伟峰的手顿在算盘上。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能看懂粮库报表的女人。
“钱在农行，“辛伟峰取出存折，“暗码是......“
夏至中午，辛家的马车停在村口。秀芳的行李占了半车：缝纫机、自行车、另有辛母陪嫁的樟木箱。辛伟光的军用水壶里，泡着父亲给的胖大海。
“伟光十二岁就会筹算盘......“父亲的手指抚过“1978年 3月，帮爸干活，我不累。“的笔迹。
秀芳俄然冲进值班室，怀里的婴儿哇哇大哭：“爹这是偏疼！伟峰的买房钱凭啥不给我们？“她甩出张泛黄的汇款单——恰是辛父之前偷偷给辛伟峰筹办的婚房定金。
王燕姝的脸腾地红了。她从帆布包里取出本《粮食仓储技术》，扉页盖着县图书馆的章。
“当年你说要闯天下......“辛伟峰摸着大哥的烫伤，“现在又眼馋粮库......“
“老辛家老二相流派嘞！“媒婆张婶的尖叫震得粮库大院的麻雀扑棱棱飞。辛伟峰正往麻袋上印“1991新米“，滚子上的红漆蹭了满手——这是他复员后第三十七次相亲。
傍晚的粮库里，两个年青人的影子被落日拉得老长。辛伟峰提及复员时的军功章，王燕姝讲起第一次领到人为买的《农业机器化》。当她说“想在黉舍办粮食博物馆“时，辛伟峰瞥见父亲躲在粮囤后抹眼泪——那是大哥走后他第一次笑。
辛伟峰握紧了手中的验粮杆。那笔钱躺在县城农行的存折里，户名是“辛伟峰“。他想起昨夜母亲说的：“你爸把棺材本都取出来了......“
窗外的晒谷场上，辛母正给秀芳寄奶粉——Z市来信说孙女缺钙。
“谁要看这个！“秀芳打翻铁盒，纸页纷飞如粮票。辛伟峰瞥见此中一页：“弟爱吃咸鸭蛋黄，哥吃蛋白。“
辛父俄然翻开樟木箱，成捆的国库券码得整整齐齐。“这是你爷爷闯关东时的地契......“他抽出两沓，“两万，买糖厂的屋子。“
“爸，这是秀芳娘家给弄的招工表。“辛伟光的声音像受潮的鞭炮，“糖厂的活计......你得给拿点过河钱。（就是好处费）“
辛伟峰俄然想起小满——阿谁被收养的女孩已经送去县城福利院。他摇点头，把国库券往桌角推了推。
辛伟光俄然掀起衣衿，暴露船埠搬运留下的伤疤：“爸，当年您说'粮食比命贵'......“
“当年伟峰结婚，你说要在城里买房！“秀芳的尖叫惊飞了梁上的燕子，“现在他不结了，这钱就该给我们单过！“她取出张泛黄的报纸，“看，Z市糖厂的工人每月三十斤粮票！“
立秋傍晚，辛伟峰在粮库值班室发明父亲的奥妙。樟木箱底压着张泛黄的献血证：“辛建军，1985年滨城中间病院，RH阳性血 400cc。“
“小啥！“张婶拍着大腿，“你哥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翻开蓝布帘，身后闪出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女人，麻花辫上别着粮票叠的胡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