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卫的人都比他年纪大些,平素虽都喜幸亏嘴上埋汰他,可真见他忧愁得满屋子打转恨不得扒光了一头毛,倒也至心替他想体例。
人到底救下了,他将少年送到医馆才知那恶妇动手有多重,大夫止不住血,伤在头上,都说活不了了,可到底还能出气儿,他只好又将人背回了堆栈。
时价深夜,柳府灯笼高照鸡飞狗跳,接连请来的接生婆皆是战战兢兢不敢动手,柳老爷等得急了推搡着冲进阁房,一抬眼,见嫡妻躺在血泊当中双目紧阖,安温馨静的,不知死活。
柳三长大了,可看着总比同龄人小上一大截,粉雕玉琢的男孩子看着像个六七岁的女娃娃。
柳家在南楚虽算不上甚么高门大户,却也是极有讲究的人家。柳母夙来信佛,凡事都求个因果启事,想当初连续生下两个儿子,皆是奸刁拆台不循分的主儿,是以到了这第三胎便愈发虔诚起来,只盼佛祖怜悯赐个灵巧可儿的女儿来,孰料天不遂人愿,即便她成日里烧香拜佛,隔三差五地添香油钱,到底是气运不顺,偏第七个月被野猫惊了肚子,孩子难产不说还流血不止。
他捧着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肉团,目送到门口,也顾不上孩子是男是女,只拿那药方给他续命,这一续,就是十年。
如果他没记错,这药,是公子给黑羽卫的应急药。
柳时春握了握身侧的拳头,面露不忍。
卖去的不是别处,而是暗无天日的青楼。
有了这一遭奇遇,不能再生养的她礼佛愈重,却也没真痴到分不清真假,有江湖上的名声在,当年脱手救她们母子二人的,除了神医鬼手,不会再有第二人。
咬咬牙,“扑通”单膝落地。
声音不知为何变得颤抖,柳三撇头,在肩上狠狠蹭了蹭眼角,“我老是想同你们一样,便偷偷习武,还去求了娘……我原觉得成了暗卫,只需庇护主子安危,可厥后我才渐渐明白,暗卫是杀手,我应当杀人,而不是救人……”
他撞见了,起先从屋顶遁了,可厥后不知怎的又归去了。
想至此,他眼睛涩得发疼。
柳家地偏,非论是比来医馆的大夫还是医术最高超的大夫,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请的过来的。内心急得要死,偏脑中一个别例也没有,堂堂一家之主竟像个疯子一样在大街上哭着求救。他求的不是人,而是天!
“天赐……”
他是去请大夫。
他压着声音唤出他的大名,柳三晓得他的耐烦已到了顶点。
因着极难配制,翠箭卫也一样只得了一瓶。
黑羽卫老迈取出私房药,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柳三一边揉着头一边见他超出本身去给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少年上药,纱布被血渗入了,以往杀人不眨眼的黑羽卫老迈怔愣了一下,柳三看不逼真他的神情,视野落在他手中的素白瓷瓶上,久久没有移开。
不是要命的伤都不舍得用的药,现在却拿来救一个陌生人。
“早知如此,就不该承诺让你出去!”
柳三环顾四周,大师都瞧着床上的少年,嘴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骂着他,眼神却涓滴不含责备。
他惊得双唇颤抖,双腿似灌了铅再也往前迈不动半步,怔了一瞬俄然掩面痛哭起来,自责地直抽本身嘴巴。
柳母心中有遗憾,却不敢苛求。
但是出了门,他却更加心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