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了皱眉,对着雪素叮咛,“叫门上季婆子去探听一下,到底产生了甚么事。”
她一片为祖母扬善名的至纯孝心,便是与希世绣品和罕得美玉比拟,也不会有人嫌弃微薄,一丝错处也不令人挑到。
祖母寿诞期近,她不肯给功德的婆子们乱嚼舌根的机遇。
可这招数毕竟还是落了下乘……
漱玉阁处境难堪,这类暗淡事是沾不得的。
顾明萱皱了皱眉,好端端得如何想到要去投缳?还是在祖母寿筵之前……
此时已至子时三刻,永宁侯府后院漱玉阁内的灯烛却还亮着。
虽屋中并无别人,但她仍旧抬高了声音说,“昨日我去宜安堂寻斗珠姐姐要个绣样,刚好听到墨根和迭罗在说闲话。墨根说,我们家大姑奶奶身子不好了,恐怕熬不过来岁春季,侯夫民气疼长女膝下的两个外孙,便想在家里挑位蜜斯嫁去建安伯府做填房,八蜜斯自小养在侯夫人身边,最得信赖,迭罗姐姐猜定是要选她呢。”
八妹心气傲岸,本就不屑为人后妻,将来有原配嫡子压着,本身生的儿子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建安伯申明在外,长姐先例在前,她如果嫁畴昔,不太重蹈复辙罢了。倘若大伯母真有此意,也难怪八妹要作出投缳动静了。
顾家三房的七蜜斯明萱披着厚厚一件貂皮大氅,神情专注地伏在书案前抄着经籍,饶是手脚早已冻得生硬,但笔下行云却涓滴不见草率,她认当真真地将最后几笔落下,见确无瑕疵,这才敢将笔放下。
六姐明荷是二房嫡出,二伯父顾长明固然只在户部领了个闲差,但二伯母简氏倒是富春侯独女,当年嫁入永宁侯府时十里红妆,抬抬都满得要扑出来,盛京当中谁不晓得富春侯嫁女时恨不得将全部侯府都陪送畴昔。
八妹明蔷虽是大房庶出,可她父亲乃是世代簪缨的顾氏家主,现任的永宁侯爷,今上的股肱之臣,贵妃娘娘的亲父。八妹自幼丧母,大伯母罗氏便将她养在膝下,虽是庶出,却也是娇养着长大的。
腊月深寒,连缀数日飞絮,地上积雪已厚厚一层。
连月来几近每夜都要誊写到子时,桌案上终究堆积起了九十七部金刚经,等最后两篇抄完,凑足九十九部,便托由清冷寺主持散给善男信女,再以永宁侯府朱老夫人的名义在清冷山下搭棚施粥,馈慰乡民。
顾明萱微叹一声,“本来如此。”
三房名存实亡,七蜜斯无人可依,她本年已经十七了,年事大了本就不轻易说亲,又曾在结婚当日被当庭毁婚传为盛京笑谈,老夫人即使疼她,可毕竟还是要保全大局,说不定侯夫人多劝几句,这门婚事便就能做下了的。
祖母的顾恤宠嬖,是她在侯府安身的底子。
身后侍立着的雪素忙将手炉递过,又把筹办好的热茶沏上,“这天寒地冻的,蜜斯又抄了大半夜的经籍,即使是对老夫人的一片孝心,可也要细心身子,快先喝口热茶暖暖胃。”
她如许想着,眼神愈发柔缓起来,蹲下身子,往书案中间的紫金鼎炉内又加了几块银霜炭,将炭火拨弄得更旺一些,然后说道,“有丹红暖着被窝充足了,我摆布也睡不着,还是陪着蜜斯放心。”
高悬的皎月如瀑布般倾泻直下,地上莹莹皑皑,泛着清冷的白光,涤尽这座周朝皇城白日里的喧哗浮华,万物沉寂,夙夜安稳,除了巡夜更夫的鸣锣,整座盛京只剩宁谧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