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妹心气傲岸,本就不屑为人后妻,将来有原配嫡子压着,本身生的儿子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建安伯申明在外,长姐先例在前,她如果嫁畴昔,不太重蹈复辙罢了。倘若大伯母真有此意,也难怪八妹要作出投缳动静了。
她见顾明萱神采不对,忙道,“季婆子没再往下探听就返来了。”
倘若八蜜斯不肯,那么七蜜斯……
她眼神微深,“六姐花重金得了金针夫人的希世绣品凤穿牡丹给祖母贺寿;八妹的寿礼是一柄长生玉快意,玉料是宫里贵妃娘娘给的,请嵌宝阁的匠师经心雕磨,极其贵重。”
她抿嘴,“漱玉阁上高低下,全指着你筹划,你如果病了,那我该如何办?”
顾明萱微叹一声,“本来如此。”
她本来是安乐院老夫人屋子里的三等丫头,三年前拨到漱玉阁时,正逢着三房遭受变故。
连月来几近每夜都要誊写到子时,桌案上终究堆积起了九十七部金刚经,等最后两篇抄完,凑足九十九部,便托由清冷寺主持散给善男信女,再以永宁侯府朱老夫人的名义在清冷山下搭棚施粥,馈慰乡民。
她想了想俄然昂首问道,“这几日府里可来过甚么特别的人未曾?”
而女宾们对她的风评,则干系着她的将来。三年孝期已过,为了底下姐妹们的出息,祖母不会留她太久,这回寿宴如此谛视,她如果为人诟病,那婚事上头恐怕就要更艰巨了。
顾明萱重又在书案铺上新纸,转头有些抱愧地冲雪素微微一笑,“你如果乏了,和丹红一块替我暖被窝,不必在这闲坐着守我,夜里冰冷,你这几天来月信,不该冻着的。”
本来隔了个房头,她并不肯意多事,可这会动静闹得那样大,漱玉阁离得如许近,她又刚好未曾入眠,若不令人去问问,不免遭人诟病她脾气凉薄。
顾明萱摇了点头,“得不偿失。”
三夫人不堪重击,没几日也咽了气。
祖母的顾恤宠嬖,是她在侯府安身的底子。
盖只因他是皇亲国戚,那些又都是后院私事,便是偶有御史参劾,先帝疼他,今上与他自小相谊不忍动他,也都留中不发。
顾明萱几不成察地叹了口气,顾家三房已经名存实亡,她既无财帛,又无势可借,便只要以这份傻劲去搏一搏了。
二房有钱,六姐明荷才气挥巨金去寻希世珍绣。
梁琨乃是安好大长公主的独子,先帝在时,对这外甥非常宠嬖,万事由他,他虽生得玉郎边幅,内里倒是豺狼心性,不但贪财好色,还素爱辱打女人,建安侯府上每年都有抬着出来的姨娘丫头。
可如果八妹铁了心不肯,大伯母莫非还能以刀械相逼?便是去安乐院私底下求了祖母,也总好过投缳相逼,既触了祖母的霉头,又生生把和大伯母的母女情分撕破。
她一片为祖母扬善名的至纯孝心,便是与希世绣品和罕得美玉比拟,也不会有人嫌弃微薄,一丝错处也不令人挑到。
此时已至子时三刻,永宁侯府后院漱玉阁内的灯烛却还亮着。
娘家的支撑,对于世家女子而言,何其首要?
朝中的事她一个小丫头天然是不懂的,只晓得本来新帝即位,世人皆道三老爷嫡出二蜜斯要母范天下了,可封后的金册还未颁下,三老爷便出了事,累得二蜜斯丢了到手的后位,一道圣旨软禁冷宫,过未几久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