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萱微叹一声,“本来如此。”
建安伯夫人顾明茹是永宁侯府的嫡长蜜斯,当年被奉为盛京名媛,贵介公子竞相登门求娶,永宁侯夫人罗氏千挑万选,选定了少年承爵的建安伯梁琨。
漱玉阁的灯火,在凄恻北风中,燃了一夜。
漱玉阁处境难堪,这类暗淡事是沾不得的。
顾明萱晓得她情意,也不再劝她,刚想提笔再写,却听到东南角月锦阁传来喧闹声响,初时只是动静大了些,厥后竟有凄厉哭喊。
雪素便是亲眼看着七蜜斯在这等艰巨的处境中渐渐地喘气、哑忍、冬眠,将畴前那些尽情飞扬的模样全数褪去,敛尽风华,让步谦恭,恪尽孝敬,才终究博得了老夫人的信赖和保护,仰仗这份爱宠,得以在侯府中安身保存,无人敢欺。
这份寿礼固然微不敷道,但祖母必是欢乐的。
盖只因他是皇亲国戚,那些又都是后院私事,便是偶有御史参劾,先帝疼他,今上与他自小相谊不忍动他,也都留中不发。
朝中的事她一个小丫头天然是不懂的,只晓得本来新帝即位,世人皆道三老爷嫡出二蜜斯要母范天下了,可封后的金册还未颁下,三老爷便出了事,累得二蜜斯丢了到手的后位,一道圣旨软禁冷宫,过未几久就没了。
此时已至子时三刻,永宁侯府后院漱玉阁内的灯烛却还亮着。
而女宾们对她的风评,则干系着她的将来。三年孝期已过,为了底下姐妹们的出息,祖母不会留她太久,这回寿宴如此谛视,她如果为人诟病,那婚事上头恐怕就要更艰巨了。
再有几日,便是腊月十八永宁侯府老夫人朱氏的寿辰了。
八妹此举,划一自断双臂。
顾明萱几不成察地叹了口气,顾家三房已经名存实亡,她既无财帛,又无势可借,便只要以这份傻劲去搏一搏了。
她不晓得三老爷究竟犯了甚么事,但亲身督旨羁拿三老爷的左都御史是七蜜斯的未婚夫婿韩修,这倒是她亲眼所见的。
这些事,永宁侯和夫人又岂能不知?
永宁侯府在室的蜜斯中,六蜜斯和清平郡王世子已经定了亲,是因世子母孝在身才延了婚期;九蜜斯生母是花楼魁首,一向养在外头,前年才接回府的,出身太低,难以得进高门;十蜜斯明芍也是二房嫡出,二夫人精干,必不会令女儿低嫁;其他几位都还年幼。
顾家三房的七蜜斯明萱披着厚厚一件貂皮大氅,神情专注地伏在书案前抄着经籍,饶是手脚早已冻得生硬,但笔下行云却涓滴不见草率,她认当真真地将最后几笔落下,见确无瑕疵,这才敢将笔放下。
她如许想着,眼神愈发柔缓起来,蹲下身子,往书案中间的紫金鼎炉内又加了几块银霜炭,将炭火拨弄得更旺一些,然后说道,“有丹红暖着被窝充足了,我摆布也睡不着,还是陪着蜜斯放心。”
顾明萱摇了点头,“得不偿失。”
顾明萱神情一窒,脸上似蒙上了一层冰霜,过了好久,才呼出长长一口寒气,她敛了敛神采,未发一言,只还是伏案抄经。
侯爷拿出了先帝赐下的丹书铁券才保住了永宁侯府的风景,可三老爷的命到底还是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