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了努嘴想说甚么。要买甚么?香油,菜籽油,花生油……不对,不对,到底是甚么油?
“酱油,酱油,酱油,酱油……”
天光斜斜地把门洞照亮了一半,小小的桃之恰好坐在露在亮光中的那一半高高的木门槛上。她的双腿来回打晃着,手里捧着刚蒸熟的番薯,低着头一口一口地送进嘴里,呼哧呼哧地吃下去。
这条路约莫有两个木平板车的宽度,中间踩得光秃秃硬邦邦的,摆布两边发展着固执的野草。
小桃之当时还不懂,她能从妈妈的肚子里第一个出世,为甚么会是好命的。
“去,把瓶子拿上,去合作社把酱油打返来。”
“谁叫你是女孩。”
桃之还不能了解灭亡是甚么,只昏黄地感受这是一件非常可骇的事情。山上飘着那些女孩的灵魂,那是很可骇的东西,它们和人不一样,像竹竿上晾了一件永久没有人收的破衣服,风一吹,扑簌扑簌地收回吓人的响声。
陶阿婆摸摸桃之那顶着乱蓬蓬的黄发小脑袋说:
“我要去——合作社——”
“那就没有你了。”
“会去裤子山。”
住在牛屎陂的住民,采办烟酒酱醋茶等糊口日用,须走上二里地,到蓝河村的小卖部。说是小卖部,实在是本来的合作社改头换面,改由私家运营,发卖一些粮油和日用,但大师仍然风俗叫合作社。
桃之蹦蹦跳跳,又走又跑又停下来,回过甚等陶阿婆的答案。
“这些女孩,没有来过世上,没享过福,会妒忌每一个长得都雅的小孩。她们会遴选长得最都雅的小孩,换走的她的精魂,以是你不能一小我去山上玩,晓得不?”
而奶奶却不晓得,打酱油返来的人,已经不是真正的桃之了。真正的她,今后,却困在裤子山的崖顶,走不了。
桃之踮脚仰脸双手伏在玻璃柜子上,摇了点头。老板三下五除二装好酱油,谨慎地把油勺子撂挂缸沿上,隔着玻璃柜子,俯身把灌了八分满的酱油瓶还给桃之,还笑眯眯地嘉奖她:
她举着琉璃瓶,皱着眉头看来看去,却看不出门道,扁着嘴就要哭。想不起来了,明显记得清清楚楚!明显念了一起,顿时就进合作社,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荒坟如一把宽广的灰色交椅,四周长满矮灌木和芒草,不远处的岩壁上扎根几棵倾斜的小松树。
桃之拎着酱油走出门,陶阿婆还没走,她背动手在门口探着脖子等桃之一起回家。路过裤子山,桃之拽了拽陶阿婆,怯怯地问:
桃之猎奇地诘问着。很奇特,第一个和第二个有甚么别离,都是生而为人,为何有所辨别。
她这平生的好运为数未几,所谓好命,几近都耗在了不值一提的、被动获得的“出世名额”里,她仅仅获得了一个出世的机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