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见状,心下蓦地一寒,不及变计,身形亦不得转,目睹着命悬一线,也只得以卵击石,垫步拧腰,反是将身子朝前凑了畴昔。火石之间,五鹿浑嘬了嘬腮,滋的一声,巧舌终是将方才卡在齿缝的一根鱼刺勾了出来,紧接着扑的将其直冲李四友掌心放射出去。如此瞧来,倒似是五鹿浑早有防备,顺水推舟使了暗器普通。
五鹿浑陡地一怔,实在摸不清李四友路数,摇眉苦笑,顺着这新话头策应道:“前辈隐于此,怕是久不过问江湖事了?”
五鹿浑攒着眉眼,缓缓点头苦叹,“罢了罢了,鄙人来得此地见得尊驾,本是千载一时之运,此来起因原就不跟那劳什子异教有甚牵涉。既然前辈亦不知闻人不止下落,那鄙人便来询一询另一件同巨盗异教皆无扳连之事可好?”
半晌以后,未得李四友策应,五鹿浑不明以是,缓声自嘲道:“前辈赤子之心,未可多得;倒是鄙人鼠肚鸡肠,竟将前辈方才将我留于此地的说话认作真了。”
“可那鸡鸣岛上……”
李四友唇角一抬,缓啜了两口淡茶,候个半晌,方才应道:“当年小老儿退居此处,与世无营;好友鱼龙,心忧我孤身无伴,独力难就,日子过得没甚滋味,这便焚膏继晷,独出机杼,特地作了这很多机巧木人留于此处为伴——依小老儿瞧来,乱云阁上那二位,七窍之灵、十指之巧,实在称得上人间绝世、仙处无双。”
“有所耳闻,未曾亲见。”
“祝公子气相内莹外宣,不知身出哪家宝刹、师承哪位高僧?”
“她是三月雨中花,我是玄月霜后菊……”
李四友听闻此言,面色未改,漫不经心嘻嘻一笑,缓声应道:“祝公子心开目明,万事瞧得通透。俗话说聚财不散者,终有扑满之败;破财便是消灾,安然可期后福。”
“想来三经宗主同宝象国师或有应对。可惜了钜燕咸朋山庄……庄主胥子思原为赤珠卫统领,不久前却莫名殒身擂台,丧了性命,再也没法同姬宗主鱼悟师合力除恶并肩抗敌了。”
“祝公子既然识得闻人不止爱女,自当对鸡鸣岛同乱云阁之名并不陌生。”一言方落,李四友轻咳两声,再将脊背往高处拔了拔,探掌往身侧香囊内摸索个半刻,后不及五鹿浑反应,拦天臂一出,只听“铛铛”数声,三五干花碎叶也不知击触了木人身上的哪处机簧,只见木人抻腿抖脚、展臂旋颈,一个两个顺次又再活动起来——趋走扫洒、烹水煮茶;掌轮扇、供冰鉴,运转如飞,活动平常,惟妙惟肖得不亦乐乎,真真惊掉了五鹿浑下巴。
“世缘易堕,空趣难持;小老儿不过是出出入入入入出出,何尝成绩过火的江湖神话?”
“若其有甚心愿,小老儿赴汤蹈火,自当全面。”
李四友闻声,缓缓起家,往一旁寻了条湿帕子,一面仔细心细一寸寸将口涎同掌内油花擦拭洁净,一面纳口长气,寒眉冷眼,一字一顿道:“闻人老儿何曾再来我这穷阎漏屋销磨辰光?小老儿上回同他相见,已经记不得是几年之前。”
五鹿浑见状,稍见兢栗,自感说了错话,却又真真不知错在那边。口内一干,连连吞唾,颊上一酸,仓促改色,正不知要从那边动手将眼下困局减缓,却见李四友莫名搏髀抃笑,随后朗声叹道:“祝公子此言甚是,倒是小老儿年事渐高,记不得事儿了。那便不劳台端,且待她来这处寻你,小老儿亲将那几样物什烹调了与你们二人佐酒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