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面客身法不慢,工夫倒似有些保存,左闪右避,只守不攻。
当日入夜,二更锣响过,约莫半个多时候后。
“方才……惊到你俩了。”五鹿浑面上无色,讪讪低声。
自薄山流安镇往五鹿边疆雪山,若一起顺利,也得要个七八天。祁门关,乃是五鹿北三关之一,出祁门关,快马行一日,至绊星关,再两天,过东北仙客来关,便可遥见皑皑雪山。
“再如何怕,也断不会学你无忧王爷跪地告饶,屁滚尿流。”
“之前梦行,我可全然不知所遭所受、所言所行;方才时候,我倒自发非常复苏。”
五鹿老哼笑两回,挑眉倒是拥戴,“长得美的,的确是比平凡人死得慢一些。”
“抱琴城那档子事儿,是栾栾错误!兄长大人有大量,切莫同栾栾普通见地。”五鹿老疾呼两声,又再接道:“客岁父王本想往你府上暗送三个美人儿,半路确是被栾栾偷偷派人劫了去;前年你欲孤身南下,是我得了动静,报于父王,让他在城门口将你逮个正着,厥后罚你在宗庙跪了三天三夜……另有,另有,大前年仲秋,宫内弄月,耍得乏了,正瞧见兄长梦行呆坐榻上,是……是栾栾将兄长赤条条脱个精光,在你身上涂满塘泥烂藻,再将你引到父王寝殿的。”
“怎得没脸?本公子即便没这些拳脚工夫傍身,单单靠脸,也充足闯荡江湖,保全性命了。”
五鹿浑剑尖直指,启唇欲要发问,却感一条软舌足有千斤,抬也抬不起,探也探不出,心下烦恼着,只得再将剑柄一捏,卯力前扑。
宋又谷颊上肉颤,身子微抖,也顾不得方才那千钧一发,折扇往腰间一插,捧腹大笑起来。
“大欢乐宫?”五鹿浑悄悄吞唾,右掌五指微屈,来不及计算此人来处抑或现身起因,快速一声,已然急抽得腰间软剑,手腕巧转,直将那剑身舞的生风。
五鹿老努了努嘴,喃喃应道:“我是纨绔,你是膏粱,败家子一双,你另有脸说了我去!”
第二日辰时过半,五人分道,三男北上,二女南下。
“怕就是怕,装甚么铁骨铮铮的豪杰?”五鹿老食指指导宋又谷两回,沉声策应,“你我皆凡人,性命仅一条。只要保得了命,莫说屁滚尿流,即便是饮尿食粪,也得硬着头皮干。”
五鹿老同宋又谷对视一面,抬眉回身,齐齐应道:“没,没。”
五鹿浑偷眼一瞧,见宋又谷冷静往另一角落暗退,心下怎不会心,沉了口气,摇了摇眉,反是噗嗤一笑,冲五鹿老轻道:“栾栾,莫非,你我还真是那大欢乐宫之人不成?”
五鹿老一听,不畏反笑,“哟,你堂堂宋公子,也有怕的时候?”
兄弟二人对视一面,朗笑阵阵,后则齐齐盯着宋又谷,再未几发一言。
“兄……兄长……醒了没?”五鹿老鼻头一抖,终是停了手上行动,掌心往颊上一敷,又烫又疼,然那小痛,怎抵得过劫后余生的轻巧。五鹿老哭丧着脸,定定瞧着五鹿浑,先哭后笑,又哭又笑,真像魔怔了普通。
方同五鹿浑过了十几招的宋又谷立在村庙那班驳见旧的陶塑佛像前,单掌紧攥了折扇,另一手吃紧揉着眼,待感那砂砾不再打磨目珠,这方长纳口气,稍一启睑,清泪直下。
庙角两人一怔,后闻五鹿浑独自轻道:“方才,我是实实在在瞧见了敌手,觉得其欲害我性命。……我竟还……竟还亲见本身躯壳尚在熟睡,实在辨不清是真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