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又谷闻声,面上青白不定,折扇一开,疾疾扇个两回,冷声诘道:“胥蜜斯莫非忘了,咸朋山庄同宋楼早结姻亲?”
宋又谷点头晃脑,眼风一飞,暗往胥留留处稍一努嘴,低声挖苦,“这葡山高低,同柳兄有所干系的蜜斯,可都沾沾自喜的紧呐。”
五鹿老耳郭一抖,细辨其声,不过半晌,心下恐忧尽散,阴霾全消,取而代之的,漫是欣喜。其方回神,立时起家,缓将房内灯烛掌上一盏,这便借光将发一束,又再定定瞧着来人,口唇微开,实难言语。
“旁人倒也罢了。”宋又谷眉尾一飞,目珠滴溜乱转,“胥蜜斯自一开端便以身家性命为柳兄作保,凛然大义;后则不辞劳苦,亲往钦山看望本相,事事躬亲。”稍顿,宋又谷啧啧两声,冷声哼笑,“两位交谊,实在匪浅。”
没了闻人战在侧,宋又谷心下空荡,总瞧着旁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言谈多哗讦,举止常纵诞,早将那公子做派抛到了九霄天外。
未待柳松烟有应,胥留留唇角一抬,已是将脸颊一侧,直冲宋又谷,不怒反笑。
“万般皆是命,不过循环报应。”五鹿浑面上稍见怍色,低声喃喃,“法本法没法,没法法亦法。今付没法时,法法何曾法?”话音方落,心下哀、怒、怨、忧,悔,五情如积薪,层层砌填,直令五鹿浑憋得透不过气来。
钦山一案告终后,闻人战本来跟从宋胥二人南下回返垂象葡山派。孰料其行至半道,脑内一热,同胥留留交代一番,又三言两语对付了宋又谷,这便仓促执鞭御马折返,孔殷火燎独往小巧京赶,一门心秘密去探看五鹿老。
五鹿浑念着那日路潜光的嘱托,只是含笑,却不接言,少待半刻,便听得闻人战自行再道:“胥姐姐他们二人暂回葡山,令我前来,寻一寻鹿哥哥,问一问线索,再看一看接下去有甚安插安排。”
方入房内,便见五鹿老合衣侧卧,面上一派委靡。
柳松烟口唇一抿,深施一揖,颊上一颤,缓声自道:“此事于我,倒是哀怒更甚,何见有喜?”
铛铛几声,配上凤池师太时不时哭嚎喧华声,真真算得上清脆动听、五音俱毕了。
闻人战口唇一撅,瞧也不瞧五鹿老,闷头吃喝一通。半晌,陡将牙箸一搁,娇道:“鹿哥哥,想来钦山前后,你不时皆得金卫奏报,我这边,自未几说。只是,你可还记得山外阿谁金台寺?”
五鹿浑闻声,稍一点头,扫见五鹿老颊上一黯,怎不会心,将掌内金匙一搁,柔声应道:“现下,我同栾栾方回京里,总得往父王面前露几次脸,消其疑虑,方好再作旁的筹算。”一言方落,五鹿浑举箸,不疾不徐往闻人战盘内递了一只虾饼,又再就上几匙酱炒三果。待布菜妥当,五鹿浑唇角一抬,轻声再道:“且让胥女人于葡山多呆两日,同其嫂嫂话话家常;闻人女人也好过小巧京耍上一耍,让栾栾作陪,带你多瞧瞧京内繁华。待三五今后,父王无查,我也好寻个空子,再往葡山同胥女人宋兄汇合,从长计议。”
闻人战睬也不睬五鹿老,唯不过一扬粉颊,冲五鹿浑笑道:“鹿哥哥,难怪那老方丈当年强拒伍金台入寺修行,想是其有些神通,早早瞧穿伍金台心魔,知其跌堕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