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窈意欲上前,却给差役按住了臂膀。她年小力薄,纵是能上前来,却又能如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个声音叫道:“铁拔!”这一声甚是及时,铁拔的手指堪堪已触及李衍眼皮,闻声这一声叫,蓦地间罢手,身形一晃,又飞退回肩舆中间。
“建侯”与“悔亡”,皆是周易常用之语,“建侯”为建国封侯之意,“悔亡”为懊悔灭亡之意。李衍精研易理光阴不短,对此自是晓得,他想了一想,感觉这黑衣和尚说得大有事理,当即拱手道:“大师观点,公然深得易之精华,这一番言语,令鄙人顿开茅塞。”
李衍的心一下子悬起来,心道:“糟糕,如果他要翻开看,那可如何是好!”心中刹时想起诸葛亮的空城计,是成是败,全看本身的神情透露了,当即深吸一口气,定了放心神。
这个和尚中等身材,面庞微丰,肤色白净,看上去约莫有六十岁高低,穿戴一身玄色僧衣。令人感受格外显眼的,是他的一双眼睛,他长着两只三角眼,看上去似病非病,似醒非醒,眼梢眉角间,虽觉一团驯良,却模糊透出一股森然杀气,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巫总管打了个哈哈,说道:“善恶,甚么叫善恶,这世上有善恶么?”李衍道:“善就是善,恶就是恶,这世上如何会没有善恶,易曰‘积善之家,必不足庆,积不善之家,必不足殃’,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前人诚不欺人!”巫总管冷哼一声,气笑道:“陈腐之言,酸不成闻,小儿之见,愚不成及!古往今来,史上所载,除了‘成王败寇’四字,几曾见到‘善恶’二字?”李衍毫不逞强,正色道:“岂不闻‘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李衍想了一想,说道:“易者,以乾坤为首,以元字抢先,元者,善之长也,建国封侯也罢,为人处世也罢,只要心中常存善念,多怀悯心,方为古圣先贤作易本意。”黑衣和尚听了,微微点头,道:“公子所言甚是,贫僧也知此理。”
巫总管体味仆人之意,走到李衍身前,右手手掌一张,倏然从掌心射出几条银色丝线,有如蜘蛛吐丝普通。那几条丝线一出他掌心,立时便粘住地上的竹矢,他手掌一合一收,地上的五支竹矢刹时被他支出掌中,他又悄悄一抖,丝线与竹矢随即消逝不见。
正在这存亡关头,忽从大官轿中传出两下击掌声。
叫出这一声的不是巫总管,倒是发自那项大官轿当中。幸亏这一声叫的及时,若迟得分毫,李衍的双眼必将不保。饶是如此,他的眼皮为罡风所激,还是感到一阵生疼。
黑衣和尚手拿书笥,细心打量了打量,问道:“是一本书册,是一本甚么书册?”李衍面不改色,平静道:“是一个书友的父亲交给鄙人,让代为传交给师父的,至于到底是甚么书册,连鄙人也不晓得。他当时未申明,鄙人也不好深问。”黑衣和尚也不在乎,将书笥交给巫总管,巫总管复又还给他。李衍这才松了一口气,手心已满是盗汗,暗道:“好险,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