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想了一想,说道:“易者,以乾坤为首,以元字抢先,元者,善之长也,建国封侯也罢,为人处世也罢,只要心中常存善念,多怀悯心,方为古圣先贤作易本意。”黑衣和尚听了,微微点头,道:“公子所言甚是,贫僧也知此理。”
黑衣和尚手拿书笥,细心打量了打量,问道:“是一本书册,是一本甚么书册?”李衍面不改色,平静道:“是一个书友的父亲交给鄙人,让代为传交给师父的,至于到底是甚么书册,连鄙人也不晓得。他当时未申明,鄙人也不好深问。”黑衣和尚也不在乎,将书笥交给巫总管,巫总管复又还给他。李衍这才松了一口气,手心已满是盗汗,暗道:“好险,好险!”
跟着轿帘翻开,黑衣和尚缓缓站起家,这顶大官轿又高又大,有如斗室普通,站立此中毫不促狭。他手中渐渐拨动念珠,向李衍含笑点了点头,问道:“公子也精通易理?”李衍微微感到不测,想不到他竟会问这个,忙道:“精通不敢当,只不过是精通罢了。”黑衣和尚道:“公子说说看,易为何书?”李衍忙道:“易者,窜改之道也,易为窜改之书。”黑衣和尚又问道:“除了窜改之道,它还是何书?”李衍怔了一怔,一时竟答复不出。
叫出这一声的不是巫总管,倒是发自那项大官轿当中。幸亏这一声叫的及时,若迟得分毫,李衍的双眼必将不保。饶是如此,他的眼皮为罡风所激,还是感到一阵生疼。
巫总管等了半晌,不见轿中发话,他的凸眼转了两转,走近李衍,冷森森道:“你知罪么?”李衍定了定神,说道:“鄙人冲撞了大人仪仗,该打该罚,任凭发落便是。”巫总管嘿嘿嘲笑了两声,道:“冲撞仪仗,罪还可恕,你鄙弃大人犒赏,该当何罪?”李衍皱了皱眉,正色道:“冲撞仪仗,另有罪名可定,不受大人犒赏,不知又是犯了甚么罪名?”
轿帘翻开,李衍向轿中一看,更是大感惊奇:在这一顶轿中的,那里是甚么官宦,鲜明半卧着一个和尚!
巫总管打了个哈哈,说道:“善恶,甚么叫善恶,这世上有善恶么?”李衍道:“善就是善,恶就是恶,这世上如何会没有善恶,易曰‘积善之家,必不足庆,积不善之家,必不足殃’,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前人诚不欺人!”巫总管冷哼一声,气笑道:“陈腐之言,酸不成闻,小儿之见,愚不成及!古往今来,史上所载,除了‘成王败寇’四字,几曾见到‘善恶’二字?”李衍毫不逞强,正色道:“岂不闻‘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果不其然,他听李衍竟敢说本身是邪术,神采顿时阴沉下来,脚尖微微颤抖,仿佛便要踩将下去。李衍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几近要跳出胸腔来。
黑衣和尚坐回轿中,差役落下轿帘,一干仪仗随即起动,未几一会便走远了。
遵循佛家例制,和尚穿衣,除了祖衣法衣外,平时普通只穿染衣,也即正色衣,避用青黄赤白黑五正色服色。而这个和尚身上穿的,倒是一件正玄色的僧衣。李衍虽不知佛制,只觉看上去极是刺眼,不由得悄悄大吃一惊,心道:“这个和尚是甚么人?”
黑衣和尚微微抬开端,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欲要建国封侯,怎会不造罪孽,倘若过后能善补其过,亦可谓善莫大焉!至于身后之事,本身又如何做得了主,只要任凭先人评说了!”他说这几句话时,脸上神采凄哀,手指在缓慢的拨动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