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呼出口寒气，涩声说：“因我酗酒误事，导致父亲失了帝心。若非如此，殿下也万不会到此地。”
“缇骑[1]。”此人停下来，伸手扯了葛青青的腰牌，看了斯须，说，“葛百户这会儿往那里去？天寒地冻的。”
萧驰野拭动手，表示朝晖掏钱：“那真奇了怪了，你去探听探听，锦衣卫十二所本日有没有一个叫葛青青的值档――老伯，趁早干别的吧，这包子太难吃了。”
齐太傅默声半刻，才说：“你负罪出都，想要入户，自是困难。殿下当时厉行黄册记户，为的就是按捺流寇、谨防民乱。”
“现在……”齐太傅声音凄怨，“现在我又能杀谁！”
葛青青再行一礼，便走了。
“能是能，但是不好走。”朝晖说，“民巷兼官沟，越是狭小的巷，越是堵着肮脏沟水。阒都近些年没修官沟，这片烂得不成模样。等天回暖，雪一化，雨一下，污水就要骤涨漫街了。你想，如许的路好走吗？”
半个时候后，纪纲搀扶着齐太傅，三人围坐在香案前。
萧驰野说：“我只问了一句，你如何答这么多。”
“你能保他一时，你能保他一世吗！”齐太傅紧紧攥着沈泽川，“本日我谅你慈父之心，不恨他，不怨他，可你能教天下人都这般想吗？只要他姓沈，便有的是人要杀他！工夫技艺傍了身，便真的能高枕无忧吗？纪纲，你父亲是多么武学妙手，终究不是仍旧落得个寥寂病死！在这阒都，在这权潮更迭当中，无形杀人最为致命！你如何忍心让他如许赤条条空中对豺狼豺狼！”
沈泽川盯着齐太傅的双眸，他超乎平常地平静，在那长久的沉默后，“砰”地跪在地上，给齐太傅三叩响头。
雪落无声，院中乌鸦飞离枝头。殿内破帘随风而动，齐太傅颤巍巍地爬起家，踉跄着举高双臂，悲怆欲绝。
纪纲说：“我明白的。太傅，我分开后，阒都又产生了甚么？太子殿下如何会落得阿谁地步？”
雪夜凄寒，空荡古刹无人回应。齐太傅这般跪着，像是那式微残破的佛像，被碎絮似的白雪覆盖，沉寂在这灯火光辉的阒都深夜。
齐太傅涕泗滂湃，颤身跪在殿门口，用头不住地磕碰到空中。
遥遥听到几声呼喊，一把红绢伞撑在雪间，伞下人略微摇摆着往这边来。阒都能打红绢伞的，皆是五品以上的权贵。
“先生授我以诗书，我为先生杀宿仇。”
葛青青卯时出门，前去昭罪寺。路上清寒，还下着雪，他呵动手，边走边寻包子铺。
葛青青盯着此人的乌靴，答道：“回大人，卑职本日在所司当值，该往宫里去。”
萧驰野闻言一笑，将腰牌扔还给他，说：“认得我呢？”
葛青青侧立路边，扶刀施礼。此人晃过他跟前，扑鼻而来的是浓厚酒气。
朝晖到时，见萧驰野磕着那红绢伞，正喊包子铺快点。他走近，说：“府里备着早膳，公子如何就站这儿用了？”
齐太傅拽着沈泽川，却跪下了双膝，他看着沈泽川，颤声哽咽：“我乃渝州齐惠连！你不认得我，我说与你听，我是、是永宜十五年的三元榜首。大周建国至今，连中三元者不过五人。我是东宫僚属，又任吏部尚书，兼内阁次辅。我教过太子，我现在、现在教你！我把此生所学，全数教与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