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沉默半晌,说:“不是你的错。”
“走是能走,”纪雷说,“但看着不太矫捷。廷杖有几个不留后伤的,能走已经是他的运气了。”
“不是你们的错,是师父不好。我酗酒无度,你师娘骂了那么久,我都没有戒。马队来时,我拳也打不好。我这个年纪,老了废了,早已经不顶用了。”
“纪大人。”他声音安静,“来日再见。”
萧驰野倒也没多说,策马就走了。
“对不起。”
齐太傅说:“替父受过……好啊,他父亲是甚么人,也惹怒了皇上不成?”
“近些年如何没有听贵主儿提过。”小福子打量寺门,“颇显破败了,好久没补葺了吧?”
萧驰野说:“酒不好,我不去。”
“他出世时是沈卫的儿子。”纪纲擒着齐太傅,猛地磕了头,说,“可他厥后便是我纪纲的儿子。我彻夜如有谎话,便不得好死!太傅,你要杀我的儿子吗?”
沈泽川抿了一口,递给纪纲。
晚些昭罪寺的杂役送饭来,沈泽川点了油灯,却没有碰饭。他抄着油灯,沿着大殿侧旁的小廊走了一圈。
纪纲几步追到佛像后,见他要钻洞跑,不由扑抓住此人的脚踝。此人顿时收回杀猪般的呼声,他喊着:“殿下!殿下快走!”
纪纲此夜已心力交瘁,他说:“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1]。怎料此生再见是如此地步。”
齐太傅瘦肥大小,蹬不动听,便瞪着双目,小声说:“死了,死了!我死了,殿下死了,大师都死了!”
他大病初愈,瘦得见骨。十五岁的前尘旧梦如同灰烬,在睁眼后被这寒凛朔风吹得干清干净。
沈泽川眼疾手快,已经握住了齐太傅的手腕。纪纲紧跟着将齐太傅擒住,说:“太傅!皇孙是为甚么而死,本日你也要我的门徒为甚么而死吗?非论沈卫做多么恶事,与我门徒何干!”
齐太傅怔怔地盯着他,说:“……殿下才去,皇孙尚在!你带他走,你,你带他走!”
纪纲听清这一声,按下沈泽川,失声惊诧:“……齐太傅!”
“闲来无事啊。”萧驰野把马鞭抽了个响,天空中的海东青便快速扑落在他肩头。他说,“熬鹰玩马,我就这点本领了。”
纪纲缓靠着香案,身躯藏匿在暗影里。他仿佛寻觅着本身的声音,过了好久才说:“去了,找到了。”
纪纲不接,他说:“戒酒了,师父不喝了。”
纪纲看他一眼,笑了几声,说:“臭小子。”
师徒俩分了烧鸡,纪纲仿佛生了口铁牙,把鸡骨头也嚼碎了。他把葫芦递给沈泽川,说:“如果实在冷得受不了,就喝酒。但是不要喝多,像你哥一样,按着量抿。”
那头囚车碾近,葛青青对纪雷施礼道:“大人,人带到了。”
纪纲说:“愣甚么呢。”
萧驰野应了,打马要走,临去时才想起来似的,问:“那余孽看着如何,腿脚能走?”
纪纲忍不住闭目,说:“永宜三十年,太子自刎于此,东宫无人生还。”
找到了。
齐太傅仰身呢喃,说:“是了,是了……”他如同孩童普通泣不成声,“如何变成了这般?”
纪纲如同豹子般跃起,喝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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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雷笑出声,说:“好酒,定是好酒!不是好酒谁敢请你二公子来?晚些我去登门相邀,世子可有闲暇一同去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