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书案看来有些独特,模样非常圆润。桌面也不是都城里常见的各式木料,倒是一整面表里清澈的琉璃。底下拇指粗的彩色小道蜿蜒盘曲,或是三两互通,或是忽而断了出口,竟像是个迷宫。现在内里有一粒乌黑发亮的圆玉,乔瑷右手平放在右上角,偶尔按一下,圆玉便滴溜溜地转起来。
顾夫人早逝,外祖返乡丁忧一去不回,现在蜜斯的嫁娶大事上另有谁说得上话?本日上午着了杏初去院外探听,费了好大工夫才得知蜜斯的婚事怕是有了端倪,工具倒是不甚如人意。
她自知生为女儿身就免不了有这一遭,只是身边没有一个偏帮本身的人,乍然听到动静不免惶恐。昨日展转不免也是想起母亲,也不强求阿谁夫君非论出身凹凸贵贱,只盼能够器重本身才好。
赶车的是凉国公府里专门驱车养马的粗使下人,一个五十多岁的乌黑男人。他抓着缰绳正欲赶路,闻言眉头一皱道:“现在府里事儿多,夫人特地叮咛要早些请蜜斯归去的……”
她记起睡前蜜斯曾说了本身吹烛,看来是健忘了。但是走出来一瞧,那特地请工匠加宽了尺寸的雕花大床却仍旧整整齐齐,那里有人睡过的模样。柳初心下一慌,猛地昂首视野划过另一边,看到书桌前端坐着的娇小身影才松了口气。
乔瑷之前来寺里烧香都只见过大殿里的小和尚,他们只当是个虔诚的香客,夙来很少搭话。本日做法事换了个大和尚,本来也没有太在乎,俄然听得他这么说才微微一怔。昂首望着慈眉善目标老衲人,沉默好久才低声道:“并非我有甚么放不下的。”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咬字清楚,听起来毫无非常。但是柳初比她年长很多,更是自藐视着她长大的,一个纤细的神采也能发觉出分歧来。
而这个琉璃书案不知是哪个藩国进贡来的,传闻当时几个公主都争相想要。那年恰是风调雨顺,陛下龙心大悦亲身发起在元宵作诗猜谜,请了王公侯各家蜜斯,又别的找了几样物件一并作为彩头。
“蜜斯?”内间里烛影腾跃,柳初方才睡实又蓦地醒来。侧耳聆听半晌,摸干脆地叫了一声。没有获得回应,她便轻手重脚地翻下身,筹办出来吹熄烛火。
带头做法事的大和尚宣了一声佛号,道:“存亡业缘,果报自受。令慈亦有贤善成绩,不必刻苦海之灾,已去往极乐之土。女施主也该忘怀前尘了。”
高傲乾王朝建立迁都定城至今已经有两百多载,平永寺的年代却远不止于此。它耸峙在平永山腰上,因殿中和尚解签非常灵验,远近闻名。乔瑷年幼时住的别院就在平永山脚下,她经常散心时就到平永山上来,因此对平永寺亦是非常熟谙。
顾夫人娘家与当今高皇后有些亲戚干系,高皇后顾怀旧情,几近每年都要招蜜斯入宫一两趟。因着这点殊荣,蜜斯固然在府中不得正视,但却没人敢真正欺负了她去。
但她看着乔瑷眼底模糊的泪光,半晌也只能叮嘱道:“明日还要夙起去平永寺的法事会,蜜斯睡晚了可起不来。”
马车内没有一丝风,热得仿佛连氛围都固结了。马车哒哒摇摆着往前走了好久,乔瑷在一次大闲逛中撞上车壁复苏过来。感遭到脸上额头尽是汗,她才直起家子道:“给我拧个帕子……”
因为昨夜睡得晚起得早,此时在马车和缓的颠簸中竟然也生出一丝睡意来。杏初望着窗外好久,见马车确切往城南的道上走才将帘子拉好,又往乔瑷后脑勺垫了个软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