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但或许不是。”
西山营出征那日,下了一整夜的大雨方才停歇,天光拂晓,云层疏朗,远处天涯那浅浅的一层曙光,只抹得天涯一层清冷的色彩。
下城门时,楚衡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眼熟的马车。
赵殷仔谛听着,并不打断何老的话,身后的屏风“咚”了一声,他今后靠了靠,屈指敲击椅子扶手。
谁也不晓得如果刘娘子当初没有回绝刘臣赎身的要求,是否这辈子就会安安稳稳地过下去。毕竟,那后院当中的糊口,偶然也并非表面看起来的光鲜。
楚衡笑笑,并不否定。
“太常寺卿是否感觉,一句不知,朕就能放过你。”赵殷感喟一声,阖上起居注,道:“何老,您说说,阿谁叫旃歌的舞姬,去了那里。”
“旃歌的确曾奉养过先帝。彼时,旃歌同庆王及庆王妃投缘,素有来往,是以在教坊中,无人敢随便欺辱她。先帝醉酒,偶然中将其宠任,以后也是照着昔日的端方,给喝了汤药,以免怀上子嗣。”
但陆庭不肯,临行前更是承诺,班师回朝时定会亲身带着刘娘子返来。
赵殷眼神微微变。靖远侯还跪在地上,一声一声在道:“是我杀了她……是我把阿谁不贞的女人掐死的……”
“陆战,你都听清楚了。”
“当年的这批龟兹舞姬,现在都在那边?”
楚衡与陆庭的干系,刘臣也曾同夫人提起,身边几个近身奉养的下人天然也都听了一耳朵。虽遗憾玉树临风的二人终究选的竟是同性,可小娘子们与楚衡的干系却向来靠近,偶尔见面话里也老是打趣。
“这个叫旃歌的,赏赐给了谁?”
毕竟,欢愉易失。
恨旃歌的惹是生非,惧赵殷的皇权滔天。若不是旃歌已死,陆庭又远在天涯,靖远侯只怕要将这一腔肝火,都宣泄到他们母子二人身上。
车帘翻开一角,是刘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婢。见了楚衡,那小娘子唇角一弯,笑道:“楚大夫也在此处?但是来送陆将军的?”
他即位不久,才刚清除了太皇太后留在朝中的那些权势,现在对六部的人,他还多有估计,但并不是说他不敢杀光六部。
众将士出征,统统归雁城的百姓都堆积在了城门口,目送着他们踏着清浅的曙光远行。
靖远侯此时又恨又惧。
“皇上,”太常寺卿咬牙,“此事时隔多年,臣当时还只是奉礼郎,故而很多事,臣并不……”
“啊,如许啊。”楚衡摸了摸鼻子,想起阿谁马背上高大的背影,笑道,“我也是呐。”
“这事除了何老与太皇太后,另有谁知?”
教坊司归太常寺管,名下的舞姬乐工收支皆有太常寺登记。太常寺卿的年纪不算轻,然与先帝活着时的太常寺卿比拟,却明显年纪更轻一些,能记着的也更多。
“皇上,阿谁叫旃歌的龟兹女,老臣如果没记错,早些年就已经赏赐给了靖远侯。”
赵殷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
“靖远侯并不知情。只是此女未足月生下孩子后,仿佛有人与侯爷说了甚么,孩子很快就被侯爷听任不管,旃歌也当即得宠。传闻是侯爷思疑这个孩子是庆王殿下的。”
“皇上,当时太子未立,就连皇上您,先帝也费了好一番工夫再临终前保下,又如何能分得出精力,去庇护一个尚且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倒不如,就将错就错,让孩子糊口在宫外,当个浅显人,也全了一个做父亲的惭愧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