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只一面喝着茶一面拿眼打茶盏盏沿上斜窺着黛玉的神情。
凤姐扭脸往王夫人那面打了个不男不女的揖,笑道:“太太整日修菩萨,心慈着呢,再不会同我普通见地。……这若真有个不是的,我只求老祖宗疼我就是了。”说着就往贾母身边挤来,笑同黛玉道:“林mm,且将老祖宗分我些个,也让我避避祸才好。”
……说到底,这天底下,谁又富得过皇家呢,我们元儿即已进了这天底下最繁华的地儿了,又甚么没见过呢,谁家还能寻出个比她在的地儿更好的来么?”贾母抬手端了茶来抿了一口,却将黛玉那句“若真寻得着如许的地儿,却不是褔而是祸了。”咽下了肚,方又道:“别人家我管不着,要我说,珍儿媳妇,你同大侄儿说去,就说我的意义,这探亲用的园子,就定在我们府里了——非论好歹,也是让我们娘娘真正回了趟娘家。其他一应体制也莫过于浮华,只按端方细心办了就是,且莫脱了我们娘娘‘贤德’的性子。”
隔间里正往熨斗里装炭火的品雨听得难受,就推了推听月的肩,听月白了她一眼,丢开手上正画着的花腔子,下地衱了鞋走将出来,边打小丫头手上接了壶给那媳妇添茶边道:“大娘说的可不是,老太太爱我们女人甚么似的,半点委曲都舍不得她受的。我们女民气里感念着呢,这不,老太太花朝节穿的百花鞋女人昨儿才做完,老太太瞧着喜好得甚么似的。直说正配她那身娘娘给的赭红各处福字纹九重缎做的袄子呢。”
云莺不睬两人,向黛玉道:“可要往大爷与十一爷那儿送个信儿?”
那日邢氏、王氏俱带了媳妇过来给贾母存候,老长幼少坐了一屋子,说不得两句,就又打给蓉哥儿寻续弦事上给拉扯到了园子选地儿的上头来。凤姐还是叹着气将京里数得着的好地段给念了一遍,一面念一面且细细地说着这个地虽占风水,只是水却浅了点,养不住龙;那家的老院儿呢年事长远了,树木有灵了,可惜园子里人气太少失之繁华……这一气数下来十来个不带重样的,倒也难为她记得清楚。
第二宗,我也晓得现在各宫娘娘的家里都在筹办着探亲这事儿,这事吧,里里外外的都连着元儿同我们府上的脸面,可我们这脸面是同她们比出来的么?不是,元儿得封贤德妃,那是贤人给的脸面,宫里这很多娘娘,为何贤人单封我们元儿为妃……你们也多想想,想想这个封号,贤德,贤德,贤能淑德的意义呢,我们自家娘娘在宫里争得这口气,却要叫我们家在外头一味地斗富比阔给毁了不成?
黛玉却不让,只笑推她凑趣道:“你往那边闹宝玉去,我统共只一个老祖宗,再不让的。”一时她姑嫂两个却又笑闹起来。
凤姐的茶盏在几上就是磕的一声响。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就觉着这话听起来,嘲比叹的味道更要多些,她也笑道:“可不是呢,这机遇呢是极难寻的,且寻着了又要极有绝断,不然机会一过,这机遇也就没了。你想都城这般大,哪就真寻不出付板子来呢,不过是多费点光阴罢了。珍大哥哥欢乐的,也不过是薛大哥的这份交谊。……好了,我还要到老太太那儿回园子选地儿的事呢,这就未几坐了。他日再来寻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