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着外祖母似是而非的一通解释,本还想抬出“男女有别”等礼数来辩驳的,只是,她心中一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归去。本日她被二舅母王夫人气得不可,而王夫人最在乎的,就是宝玉,最不想的,就是她靠近宝玉。固然,她也不想靠近宝玉,但……为甚么不呢……记得宿世读书时就感觉,黛玉之以是特不招王夫人待见,很大层度上,就是因为宝玉只喜好听黛玉的,这就好似有些恋儿的婆婆,不满媳妇抢了儿子普通……你不让我做的,我就不做了么?嘻嘻,你越不喜好的,就越是我应当做的……固然要如何做,她还需求再想想,但现在她却犯不焦急着断了此路,空惹得外祖母不欢畅,又称了王夫人的意。
这宝玉,怎地还不回家?这般晚了,庙里有什耍事?还是,底子不是去庙里还愿?黛玉在绢子下又忍住一个呵欠,她真的有些困了,看外祖母这架式,没见着宝玉,是不会松口让她去歇息的。哎……外祖母时不时地问黛玉两句家常,榻前围坐的三春也时不时的说上两句,只是终没有白日时那般热烈,黛玉瞧见最小的惜春都有些歪歪倒倒的了,想来本日只怕也如她普通,是没睡成午觉的。就这么怏怏地坐了半晌,终究有个丫头挑帘出去回道:“宝玉来了。”外祖母听了,忙欠身引颈,黛玉略一思忖,也起家下榻,与三春站在一处。
黛玉进了正室,无人可见,往东侧室去,又是只得丫头奉茶。黛玉心下暗忖,这位二母舅,本日不得见吗,竟真将她这新来的客,丢在这里坐冷板凳?摆布无事,她闲闲地打量着屋角站着的丫头,面貌服饰,均较先时在外祖母与大母舅处所见,要逊上一筹,行动也要拘束些。一屋子陈列摆件,也非常低调,除开平常家什,无半点金玉金饰……黛玉看了半刻,不知为何,那自进府后就一向困扰着她的眼痛又开端了,也没甚么特别的处所,就是眼睛胀得慌。先时忙慌乱乱地,还觉得府内一众女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让她目炫,只是此时并无女眷们在啊,却为何……啊,本来何止是人,这一屋子的家什安排,只要能填色的地儿,全都给描得五颜六色,想来,就连方才在院子里打量屋舍时,那窗台门楣上,也莫不是色采斑斓,浓墨重彩的。如此多的色彩,较之江南白瓦青灰的清爽淡雅,还真是气势差异。到真是应了那词――雕梁画栋……怪道她眼睛难受,这,算不算色采颓废?她不由取出绢子捂了捂眼睛,真花啊……
一阵风过,只觉一人自屏风后转出来,黛玉低眉敛目,只见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在榻前愣住,就闻声一把嫩嫩的正太声道:“孙儿给老祖宗存候。”说时那石青色的褂底一阵扯动,想是在存候了。又听外祖母命道:“去见你娘来。”那靴子朝黛玉方向转过来,停了停,又自去了。
黛玉心知她说得就是宝玉,听她嘴上“孽根祸胎”、“混世魔王”的叫着,倒是一脸的宠溺之情,想起早间在外祖母房里她的模样,心下不由一酸:我尚且比宝玉年幼,你却那般狠心嘲我无母。这会子提及本身的儿子,你就现出这般舔犊情深之色,倒叫我的心往哪儿搁呢?心中如是想着,嘴上更是光不肯接她的话,只轻声点头称是,才不想再问为甚么会赶上宝玉,归正她已经晓得宝玉是跟着外祖母过的,用不着这会子听王夫人夸耀一遍外祖母是多疼她的儿子。可惜,黛玉不问,不即是王夫人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