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在旁闷了一会儿,到底憋不住,趁着老太太她们不重视,悄悄扯了黛玉道:“大姐姐晋封为龙泽宫的司正了……”神采间非常思念的模样。
黛玉是头回陪在贾母身边与众姐妹一起过年,算是正式在人前露脸,虽跟着贾母坐着,少不得也要下去见见各位亲眷。想来为着现在荣国府还算不得国舅府,各府亲戚还是敢上门的。常日里见得着,见不着的亲戚如走马灯般个人闪现。前街的三老太太,后府五舅妈……嫡的庶的,正支旁系,黛玉一个个见下来。遇着辈分小的,打个赏也就完了,可毕竟是长辈多,有要叩首的,也有要问安的,更悲催的是,还要被摸手摸脸,还要答复那些美意或伪美意的旧事重提的体贴,还,还不能不笑……幸亏宝玉自告奋勇跟在一旁提点,有那等话多的,他就直接上去一抱一揉的,闹得人家问不下去,只好罢了……
连日的大雪今个儿竟停了,贾母兴趣好,也不消软轿,携着宝黛二人一起行去。间或问起黛玉本日回林宅的景象,说到进京赶考的十一郎,贾母笑道:“初九我们家宴客,可要请过来我瞧瞧。”
“老太太也不消瞧着别人家的,赶明个儿让宝玉也给您考个状元返来就是。”刑夫人真感觉自个儿本日也算是“妙语如珠”了。
黛玉本日穿了身银红镶白狐毛的对襟丝棉褙子,衣上绣得副红梅雪景。那梅花朵朵竞向吐芯,在黛玉本日一身梅花薰香的衬托下几如真花也还罢了,最妙的是那花上落雪,竟是拿那白狐毛细细装点而成。且那衣上镶的那白狐毛也并非是沿着衣边滚得一圈,而是自领及肩由厚渐薄地嵌了一层,真如那天降瑞雪般……一时黛玉抬手侧身间,只见花随人动,雪见风起,雪愈重,花愈艳,独她一人,已成百景。旁人见了,夸还夸不及呢,只宝玉心细,还能点出不敷之处来。
“三观?是甚么?”
罢罢,这些老是后话,现在还是先让宝玉明白,有些事情,并不能以男人或女子来分别的罢……
刑夫人也在旁讶然笑道:“这是要中状元么……”
这话说到宝玉内内心去了,一时他脸上就放了晴。待到了楼里,各自去了大毛衣服,宝玉就凑过来与黛玉嘀咕道:“我记得你有对梅花腔式红宝吊坠,倒比你这对嵌宝花瓣耳环更配这身衣服呢。”
幸亏这日贾母祭过祖后也不出门,贺节来的亲朋也一概推给了媳妇与孙媳妇。只在堂上置了各色点心果品,又取了那投壶、围棋、骨牌等搬将出来,将三春并贾环、贾兰等皆数唤到跟前,看他们在院内作耍。如此过了两日安逸日子。展眼就到了初九。
黛玉回贾府时有些晚,贾母跟前不止王夫人服侍着,连刑夫人也已换了朝服过来了。黛玉上前见了礼,回屋换了衣裳,方复往正房与世人一起拥着贾母往荣禧堂后楼而去。――荣家府今晚的家宴就安在了那儿,凤姐已派人来催过一回了。
幸亏宝玉本日心境不宁,竟然听得“读书”二字而面不改色。黛玉心下奇特,不由偷瞄了他一眼。
大年月朔,黛玉仍回林宅祭祖,赏了府中一应下人的开门红包,又拉着齐管家说了半晌话,再在府里转了转,实在无事了,还是主房里略歇了半刻,方回转贾府。――过年人太多,黛玉真不想归去面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