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呢,先时给侧妃请的大夫到了,待给侧妃看过伤处,想是闻声太太们提及此事,也来凑趣,道是‘父子母女,以滴血相融最能辨别真伪。’侧妃听了称奇,只道此法不过是戏里言辞,作不得真。那大夫倒是引经据典好一通谈吐,将座上诸人均说得动了心。待那甄夫人理罢妆又牵着香菱一起返来,瞧她母女俩那等欢畅,侧妃反不好再提这话,薛阿姨见状,只得代为提了一提,谁想甄夫人二话不说就应下了,也不劳动旁人,自到内里雪地里对天拜了三拜,辍了一盏雪回屋化了,又拿簪子取了两人的血滴于盏中,那两滴血一触即溶,就连那大夫也连连点头称奇。
……原是那拐子拐了她后,让她认其为父,再不准她提幼时旧事,如有哭闹或提及,就是一顿毒打,常日里稍有不是,也是非打即骂,是以到厥后她连梦里也不敢多说多做……方才她只当在梦中呢,想着只要她不出声,梦就不会醒,那拐子也就不会晓得……
宝玉由着她俩玩弄,尽管兴冲冲地向着姐妹们道:“你们可晓得今个儿出了件奇事……”
她母女俩抱着头,说一句,哭一行。好轻易凤姐姐与众夫人将她母女俩劝止住了,带她们下去理妆,侧妃就问起香菱的来源,薛阿姨只道原是她家上京前在拐子手中救下来的,因香菱记不清父母故乡,且她家急着送女进京待选,就想着京中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只怕能探听得着动静也未可知,是以就将其一起带上京来。谁曾想真就遇着了,这可不是天意是甚么……
袭人正站在宝玉身前给他系扣子呢,闻言不由撇了宝玉一眼。湘云却在旁催道:“这会子在屋里又不出去,冷不着爱哥哥的,你快出去罢……我们也还急着说闲事呢。”
那香菱先时只是怔怔的站着,厥后听着甄夫人哭诉,方不觉流出泪来,却还是呆站在地下不动。侧妃瞧着奇特,问她为何如此,那香菱只不出声。世人几当她是哑巴,那甄夫人更是搂着她跪在地上哭得天晕地暗。谁知香菱忽地自甄夫人怀中抽出只手来狠狠地咬了一口,只咬的鲜血长流,唬得夫人们一片惶恐,方听她悄声地问抱着她的甄夫人道:“娘,这……不是在做梦么?”世人这才缓过神来,连连劝她不是做梦,那香菱方才轻声提及话来。
黛玉拿指头一点她的腮,悄声笑道:“我劝你消停点罢……你先时没听那婆子说么,薛姐姐一归去,就与二舅母命人看紧了流派。想是不肯让人晓得呢。”
宝玉正抬动手让丫头们服侍着换衣裳,笑道:“恰是这事,你们早晓得了?……真真是可叹不幸啊……”
黛玉一把没拉住湘云,只得打断宝玉道:“哎,你且等会儿……”复向姐妹们道:“论理儿这但是薛姐姐的家事,我们姐妹问问原是体贴的意义,却也该让这些丫头们下去才是,没得让她们觉得她们也能够这般群情主子呢……”边说边瞧了眼袭人。
“非论功德好事,再没有让下人们群情主子的事理。”
袭人听了忙低头称是,又低声与宝玉道:“那我出去了。”宝玉倒是不及回她,已被湘云一把拉往榻前,“我们先听个小丫头来报信,说到……厥后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