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黛玉正靠在湖绿拼花的大迎枕上蹙着眉喝药呢。听得帘外小丫头唤“鸳鸯姐姐来了。”时,就欲搁了未喝完的药碗,被钱嬷嬷瞪了一眼,方才不情不肯地重又端起来两口喝完,吃紧漱罢口就伸手去取蜜汁红枣。看得才进门的鸳鸯只笑,“瞧着林女人这般架式,连我都觉着嘴里发苦了。”
赵姨娘的脸立时就一白。
那赵姨娘也不等人接话,已自干脆道:“这话也不但我说,我们家金翠本是最细心的一个,常日里如果她在林女人身边,林女人现在也不会病成如许……”
老太太既发了话,刑、王两位夫人说不得也要做做模样,日日往东府里去,迎春与探春自是要相随的,李纨帮不得别的,照看下小姑子们自是要的。惜春本是东府的女人,现在更是日日陪在她嫂子身边,是以内宅里一时只余下贾母与黛玉一老一小这两个不管事的。下人们少了管束,倒较常日还欢愉些。
黛玉嫌她先前说话太肮脏,不肯接她的话,只拿眼睨了中间的云莺一眼,打发她去接话,“劳姨奶奶操心,只女人现下吃了安神药,正要静养。怠慢之处,还望姨奶奶多担待。”
东、西两府住得近,贾母一行自是来得是早的。但见东府正门大开,门前白幡高举,门内素灯成行,披麻带孝的各色人形在暗淡的灯影间一隐一现地穿行,高凹凸低的哀声更是不觉于耳,恰是贾族宗妇新丧,阖府记念之景。
……
鸳鸯横了她一眼,也笑着给啐了归去:“现在我可算看明白了,林女人原是个风雅的,满是你们这些小蹄子拿张作乔的,坏了你家女人的名声。我偏吃了,心疼死你。”
这就是劝辞的话了,谁知赵姨娘浑不在乎,倒是笑道:“自是该担待的。你们也尽管伏侍林女人去,不必答允我,只叫金翠来陪我就是。我前个去我表弟家,听他说金翠上月里回了这屋,却一向没得着差事,想来定是闲得。”她嘴里的金翠,就是黛玉房里的纱织了。
“已有七八日了。”
天气渐亮,记念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贾母见世人一面忙着府里高低一应事体,一面还要用心阿谀她,也不欲招人嫌,只又上了回香,遂带了尚在病中的黛玉先回了府。
因见着尤氏如此,贾母少不得要过问下宁府里现在谁在理事。闻说竟是凤姐在主持,不由也是一惊,忙招了来问。虽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又有贾珍力求,宝玉扭在一旁作保,到底不放心,好歹又咛嘱刑王两人多多照看。
黛玉却待她喊完,懒懒道:“我倒头回传闻姨娘也算端庄亲戚。这自家人三个字我可当不起。”
黛玉点点头,“倒忘了这茬儿,原是我的错,却让纱织多在我们屋里过了两日病气。你就该早早回了我,先将她挪出去才是,到底身子要紧不是。现在赵姨娘既是她亲戚,无妨先请畴昔陪她说说话,也好提提精力的。”
1、有大大说走了袭人,来了鸳鸯,戏份只怕就欠都雅了,实在大师能够看看鸳鸯除了断发明志这个好处外的其他面:如她包庇司棋,偷拿贾母财物,虽看着有情有义,可到底不是为人友,为人仆的本份。
月梅气得笑,将匣子顺手撂在几上,撇嘴道:“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少本领吃得我心疼。”
黛玉有些腻烦这养神的药,吃过一刻先人老是昏昏沉沉地,不大精力——可在这府里过日子,凡事未几想一想,又如何过得下去?光先头里鸳鸯那句话她还没揣摩明白呢,这会子又添上赵姨娘这些子闲气。不过是晓得老太太这两日身子乏,自个儿不好拿这些小事去烦她白叟家,是以就捡着这么个时候来挑事儿罢了:这几年来,不是没有丫头求去的,在那几个月里也不但纱织一人躲将出去的,要返来的也有,偏她一人闹得最凶。现在冷眼瞧着,不但脸皮厚,手腕也好,真真还是小我物了。可惜,她这里庙小,容不下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