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夙起表情还好,倒也没如何难堪宝玉,两人往书房读了会子书,宝玉又打量着内书房的陈列提及了外书房的安插——虽说还没建完,倒不碍着他拿这个作借口哄黛玉高兴——黛玉对自个儿安插的这间内书房但是很自傲的。可惜他却不知,黛玉瞧那外书房是十二分的忿然——贾母既然都觉宝玉已大到白日不便在内宅厮混了,怎地就不感觉让她与宝玉仍同住一个院子分歧适呢?贾府里没多的院子?她不介怀回自个儿的家啊~

月梅也在旁竖着眉喝那婆子道:“一小我请不动,多两小我请也请不动么,莫非还要我们亲身脱手不成?”

“算出两笔来。”娴雅忙打小凳子上起家,将方才重算的几页账交到黛玉案前。

宝玉赌了半夜气,夙起倒是消得个干清干净,只催着丫头们给他快些漱洗,好快些畴昔给黛玉赔罪。看在鸳鸯眼里,由不得她不感喟,心道也难怪昔日里袭人会有那等牢骚,自个儿待之如宝如玉的人成日里倒给人做小伏低,换了谁只怕都受不了,她一面想一面不由就笑道,“也不知昨个儿返来嚷着再不睬林女人的是谁,偏今个儿一早又急着去给人家赔罪。不是我说你,好歹你也做做模样,过两日再去,下回也能少受些气不是。”

众婆子只道黛玉被虎魄气出病了,忙上前推搡着虎魄往屋外去,嘴里直嘟嚷:“你也别怪我们,好好的竟来惹这位祖宗,你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虎魄见事惹大了,也有些后怕,到底不敢再回嘴,只拧着头甩着绢子出了门。

虎魄不由就翻了个白眼,翘起染得艳红的小指往屋里一点,撇着嘴悄声道,“这一名的脾气……也难为你们伏侍。”

“二姐姐的病可好些了?”见黛玉兴趣不高,宝玉重又转了话题,“昨个儿我还瞧着凤姐姐支了对牌请大夫买药呢。”

宝玉一口气被噎了归去,手上立时一紧,将那账页捏成一团。黛玉嘲笑一声道:“宝二爷的脾气更加长进了,现在竟晓得拿人家的东西出气了。”说罢立起家来,抿紧了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就要走。

虎魄没月梅高,被她逼得退了一步,复又一叉腰,大声道:“呸,我几时说过老太太的不是,你少满嘴喷粪。”

黛玉眨了眨眼,宝玉不提,她倒是未曾在乎。本来自个儿不知不觉间遭到了贾母的熏陶啊。这几年家里的账目她是看得极熟了的,但这些账目中她平日看重的老是田庄店铺的收益,于府内府外各种开支上却仅保持着不被欺瞒的认知,且父亲不在京,有些来往应酬黛玉纵是问起,齐婶子也只能说出是往年的旧例,再往深了问却不大说得明白了,一来二去,黛玉也不大理睬这一块的支用了,谁想这几日再看到这些账目时,竟然就品出些味道来了。

黛玉听得宝玉一吼,心下不由小小有些忐忑:非论宝玉三观正不正,这回倒确是美意,并没有犯着自个儿,莫非自个儿真是吹毛求疵,有那责备之毁,不虞之隙?可转念忆起平日打小丫头里听得的他与秦钟的行动,不由就呸了一声。她真真看不上那秦钟。宝玉再如何混闹,到底隔府又隔辈,虽也不是个好的,可秦钟,那到底是他远亲的姐姐的丧仪啊,且她活着时又是极保护他的,他却能在热丧中做出调戏尼姑的事来,又能与宝玉在尼庵里做得那样的活动……呸呸,宝玉自甘与秦钟这等报酬伍,到底是他自个儿不好,正所谓近墨者黑,怨不得自个儿活力……黛玉左思右想之下,心境愈发难平,只将那账页翻得哗啦啦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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