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说话,就拿眼斜睇着他微微嘲笑。
贾环平日少往贾母院子里来,即便来也多是往内书房里欺负下小丫头罢了,似这般往黛玉房中来倒是极少的。黛玉不问其他,只嗔道:“那里学的端方,问也不问就往姐妹房里闯的?”
齐叔隔日公然上门,只是并未去求见贾琏或是贾珍等人,而是去见了贾政。向其表达了林府做为亲戚很情愿为贾府之事尽一份心,以报自家女人在外祖家讨扰之情。
齐叔得了贾政的话,又往贾母处请了安,道了前情。贾母却不是她阿谁二儿子。贾元春进位时林府送了贺礼,贾府要盖探亲院子林府也早晓得,并随了分子。现现在却又不早不晚地提起这茬来,倒是可疑。
黛玉这厢里方往林宅派出信使,正同钱嬷嬷说话。忽听门口小丫头唤道:“环三爷好。”黛玉讶然,还没来得及说请,就见贾环已一头扎了出去。“林姐姐在吗?我也来讨口好茶吃。”
黛玉伸手扯着贾环的衣袖将他拉到自个儿身侧,“方才环儿正同我说你们学里的小子是如何吵架来着。你做甚么一出去就凶他?”
黛玉明显见他满脸浑身都写着“有黑幕、求扣问”,却偏不叫他如愿,只慢声让人上茶,又叮咛道:“一会子该用饭了,别上点心了,没得三爷停了食,正餐吃不下,倒让人担忧。”
黛玉打他出去时喊的那句“也来吃好茶”就晓得他定是遇见过凤姐。他平日里躲着凤姐走还来不及,那里还敢上去闲谈,且凤姐走时也说要往王夫人处,而贾环放学后是要往王夫人处存候的,这两下里一凑,就知他必是存候时在王夫人处偷听到甚么特来夸耀的。
王夫人能与凤姐说出甚么话来,她不消想也晓得。是以浑不在乎贾环的矫情,且贾环的情面也不是那么好承的,何必是以搅进贾府的浑水中。现在见他竟抬出“国舅”的身份来,黛玉不由好笑,干脆道:“环国舅能屈尊拜访我这外门路姑表姐,真真让民女三生有幸呀,只是民女这里实在粗陋,庙小装不下大神,不敢留国舅爷久坐,这就请国舅爷回罢。”
宝玉见她亦嗔亦娇,时怒时笑,早已怔在那边说不出话来,贾环站在黛玉近侧,先还忿忿难平,后听得宝玉也吃了瘪,心下渐平,又闻得身畔一缕芳香沁民气脾,那本来还想肇事的心不知不觉就无影无踪了。
贾环在椅上挪动了下,道:“这会子还早得很,那里就担搁用饭了。”
贾环往椅上一歪,斜着眼调着嗓子道:“林姐姐有空问我端方,不如多想想着了别人的道儿没有。”
“这是如何了……你这是如何说话的?常日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宝玉不由一怔,他方才明显听着贾环……
“哎……mm说得那里的话。”两兄弟一个诺诺不知所言,一个低眉侧脸不语。就是丫头们奉上来的茶都接得烫手。总算过得一刻黛玉大人大量,另起了闲话方才垂垂放开了来。
“这……”宝玉不由怔了怔,望望贾环,又望望黛玉,一刻方道:“学里多少事说不得,他却恰好将这等污言秽语拿到你面前来议论,也是不该。”
黛玉嗔了他一眼,“是,是,贾先生,门生们错了。……只是不知,这不经通报,私闯姐妹内室可又该如何算呢?”
贾环一听这声音,忙站直了身子侧开一边,低下头藏起了一脸不忿的恶相。倒是宝玉走了出去。他们家别的端方有限,只这父骂子,兄骂弟,那是不让回半句嘴的,实在是圣贤书中“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