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悄悄一笑:“才说不见外,怎地就提及见外的话来。林管家虽得我爹正视,到底他是仆,琏二哥倒是我表兄,那里有主就仆的事理……再说,有些话,总要劈面交代交代方好……”

这些话凤姐自不能给黛玉说全了,但从只字片语里,黛玉已能从中一窥探亲园子不幸可叹的超预算装修史。有人指着这园子赚银子,天然就得有报酬这园子出银子。只是这事体如此之大,单只靠贾氏一族公中的银子流到贾氏大家手中已是不敷了,竟还要靠假贷为继了。

黛玉低首一笑。她说呢,真要正儿八经地借银子济急,有甚不好说的,怎地与她噪呱好久。这哪是乞贷呢,红口白牙的,半个“借”字都不提,却打着要她自个儿捧着银子奉上来的心机呢——今后提及来,纵是她家不该对着个小女人述苦,可银子到底是自个儿心软志愿拿出来的。若两家不撕破脸,则是本身年幼无知,耳朵软自做主张,怪不得别人。若两家今后有个甚么不好,这话就更刺耳了,若说这是求贾府救父的贿银也可的,更或者,是为了自个儿求门好婚事的——女孩子家家,这愁嫁的名声很好听么?

凤姐这才又同黛玉说出一番话来。

润妍嘟嘟嘴,一面自印盒捧了印出来与黛玉一面道:“奴婢爱吃清蒸的,不爱吃醃的。可惜京里可贵有新奇的小黄鱼……”

本来为着贤德妃探亲一事,虽说老祖宗贾母发过了话,可贾氏便是合一族之力为之,初初筹算时就是比着银子造的。加上这兼主顾事的族长贾珍是个随便惯了的——这一名的老爹早早就在观里修仙,留他一人掌着宁国府一府的繁华多年,眼界又岂是贾赦、贾琏能比,修墙的必得是青石的,假山非太湖石不消,就是采买的伶人,这不,刚借着黛玉肇事儿一气否了,已另叫人上江南水乡美人窝去挑些个“勉强”能看的来……

紫鹃应了,只是出了门却站在廊下望着鸟笼出了会子神,只瞧着听月回转方提脚去寻云莺。

凤姐拿绢子抹抹脸,苦笑道:“……只求mm布施急,且在哪一处暂挪个两万两银子出来布施急,只缓过这个口气,阿弥陀佛,mm你就是我救苦救难的观士音菩萨了……”说着双手合十连连向黛玉浅拜。

黛玉不待她往下说,一笑道,“你放心,我心中稀有。你去看看云莺在做甚么,同她说我俄然想吃醃鱼,我记得上回府里送莳蔬时好似新送了些来,且瞧瞧另有没有。”

只是,借银子就借银子,为何要这般躲躲闪闪……

凤姐这些日子与黛玉花枪马调地费了多少唇舌,半点收益全无,当今儿黛玉这般一说一笑,目睹着又要无功而返了。可想想姑妈说的话,再想想那些银子,凤姐一咬牙,干脆顺着黛玉的话道:“你那琏二哥如有这等本领,别说只给供起来,就是让我1日日迟早一柱香,晨昏三叩首,我也没有不承诺的。只可惜现现在银子没生出一厘来,事却摊上一大堆……”

听得黛玉扬声要备笔墨,在隔断里当值的润妍忙瞪了紫鹃一眼,回声而去。紫鹃只笑了笑,给一旁的钱嬷嬷续了盏茶,也挑帘往屋里来。见听月已将几上待客的茶具收了下去,润妍也在案上展了薛涛笺,压了芙蓉镇纸,正折了袖子,端着玉兰砚滴洗往荷花砚里点墨。遂想了想,上前去轻声同站在窗前的黛玉道:“二奶奶虽是这么说,到底这么大宗的银子,女人还是请熙少爷来筹议筹议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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