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待她往下说,一笑道,“你放心,我心中稀有。你去看看云莺在做甚么,同她说我俄然想吃醃鱼,我记得上回府里送莳蔬时好似新送了些来,且瞧瞧另有没有。”
本来为着贤德妃探亲一事,虽说老祖宗贾母发过了话,可贾氏便是合一族之力为之,初初筹算时就是比着银子造的。加上这兼主顾事的族长贾珍是个随便惯了的——这一名的老爹早早就在观里修仙,留他一人掌着宁国府一府的繁华多年,眼界又岂是贾赦、贾琏能比,修墙的必得是青石的,假山非太湖石不消,就是采买的伶人,这不,刚借着黛玉肇事儿一气否了,已另叫人上江南水乡美人窝去挑些个“勉强”能看的来……
紫鹃即起了头,润妍是再忍不住的,见黛玉真要提笔,不由小声道:“女人凭甚么借银子给他们家,先头还那么欺负我们……”
听月听不下去了,白了一眼与她道:“女人是让你吃咸点,看淡点……”
黛玉这个弯转得太快了,凤姐虽是半惊半喜,却倾过身来亲亲热热地向黛玉笑劝道:“好mm,要不如何都说你是个明白人呢……mm若能帮扶将我们家大女人探亲这件事风风景光地办成了,阖府高低都要承你的情的。就是姑丈——来岁不就又是大考之年了么,我们两府本是亲得不再亲的姑表亲,借着探亲这个势头,我们再花些银子高低走动走动一二,不怕不能将姑丈调个富职,纵是升调回京也一定没有能够呢。到时,”凤姐冲黛玉笑对劲味深长,“不止mm能与姑丈一家团聚,就是mm的婚事,老太太也能松口气了不是……”
听得黛玉扬声要备笔墨,在隔断里当值的润妍忙瞪了紫鹃一眼,回声而去。紫鹃只笑了笑,给一旁的钱嬷嬷续了盏茶,也挑帘往屋里来。见听月已将几上待客的茶具收了下去,润妍也在案上展了薛涛笺,压了芙蓉镇纸,正折了袖子,端着玉兰砚滴洗往荷花砚里点墨。遂想了想,上前去轻声同站在窗前的黛玉道:“二奶奶虽是这么说,到底这么大宗的银子,女人还是请熙少爷来筹议筹议罢……”
一时黛玉搁了笔,慢声同她说道:“你若不欢畅,不若早晨多吃点醃鱼罢。”
两人又谈笑一回,凤姐又慎而重之地谢了黛玉两回,见黛玉真是应了,方起家告别,只说“将这好动静奉告太太去,也一同欢畅欢畅。”。
听月昂首瞧了瞧黛玉,上前来捧了茶壶退了出去。
黛玉笑推开她的手,半白了她一眼嗔道:“求人帮手时就是最软和不过的了,再不想牙尖嘴利的时候有多恨人。”
凤姐转了转眸子,复笑道:“既是求人,那里能劳烦你家管家过府呢,让你琏二哥拿你的条儿明日畴昔一趟就是。”
润妍跟着读了这好久的书,如何不知此中的事理,这事往大了说,便是黛玉方才之语,乃是亲戚之间应有之义,王氏等人待她再是多有骄易,到底两家现在并未撕破脸,这又是头一遭张嘴借银子,若只为平常琐事胶葛,倒显得她们女人小性。只是,到底意难平呀……